啤酒屋之歌
泡沫的深度仿佛我们一生的深度:短暂、空无。
我们的身体离开了屋外的夏天,在空调与玫瑰
虚构的春天中:音乐是疲惫的,恰似我们的膝盖在歌唱。
玻璃杯中,泡沫缺少一个中心,
向四周溢出,恋人们的絮语都具备统一的主题:
性、金钱,以及啤酒泡沫一样的誓言,
“喂,小姐,来一杯啤酒,加一点忧愁。”
这使戴钻戒的贵妇人,看上去像“容易受伤的女人”
在街边,啤酒屋带着优的伤感――一种病的权力,
甚至虚构出另一个时代的忧郁和叹息。
“这需要多少时间啊!要从一个时代走进另一个时代
不像从一节车厢走进另一节车厢,
也不像从一句话过渡到另一句话,完美,不留破绽。”
在“卡萨布兰卡”或者“旧石器”,我坐在火车座上,
用手指写下这样的诗句。这时候戴黑纱的歌女,
左手挥舞着,如同在把整个世界抚摸。
面对她那“难以抗拒的容颜”,
仿佛建筑师面对着一片废墟,充着建设的力量!
沉积多年的叹息从杯底升到了杯口,
一杯酒就像一个吻开启了沉默的嘴,
但能不能把心灵的闸门冲开?
也见不到心录像泡沫一速归平静。
“多少次车厢颠簸,像心灵动荡;
一列夜行火车,在广阔的黑暗中,
即使车灯最耀眼,又能照到多远?”
在今夜,一杯啤酒是否就是一杯沙漠里的水?
把一杯酒握在手中,慢慢地旋转,久久地凝视。
但它肯定不是一座博物馆,它不可能
让过渡的废物成为一种知识的荣耀;
啤酒屋在不断的遗忘中日新月异……
“快些啊,再快些……
不是因为渴望终点,而是因为厌倦时间。”
“喂,先生,买一朵玫瑰吧。”
不是为了送给你的爱人,而是为了衬托你的忧伤。
真正的忧伤至少使人看上去有些纯洁。
一杯啤酒是否就是一口可以被生活不断打捞的井?
穿粉红色迷你裙的女招待在桌椅间穿梭,
到处留下香水,香水也是疲惫的,像情歌绵绵,
这世界到处是失眠的人,需要情歌来催眠。
“但是,爱情永远都是异乡,我们
从诗歌的异乡逃亡,将继续被爱情的异乡拒绝……”
一些话玻璃酒杯一样落地开花,一个瘦削的男人
满脸通红。“他是一个诗人,他喝醉了……”
我向你们指证,但我又怎能证明自己的清醒?
比历史清澈,比梦想接近;
比书籍更直捷,比诗歌更适合于抒情。
啤酒屋是我今夜的难友,是你明天的一段往事。
但不能把啤酒屋装进时钟,来阻止齿轮的转动。
“但是,火车的速度并不是人的速度,
道路的方向并不是心灵的方向,
正如火车到站,人还要继续奔波。”
夜已深了,人们正在起身离去,仿佛从梦中离开。
“火车渐渐接近终点,车上的人越来越少……”
一杯酒要用一生去喝干它,直到
头脑掏空,活得简单却快乐。
一杯酒喝干,是否所有的酒都感到空洞?
一杯酒陪着另一杯酒,慢慢地见底;
一个人陪着另一个人,慢慢地消失。
我一生的散步只是泡沫上的散步,
我冥思苦想的书写只是泡沫上的书写。
幸福就是口感:苦涩,能不断引起回忆的余味;
激情像泡沫难以持久,仅有联想支撑我们的生活。
“哦,太快了,不要再加速。
我已把我的躯体献上,
但无法让我心跳也跟上。”
在大理石桌面的泡沫上,我用手指写下这样的诗句,
又用手指将它们抹去,像一段行程,被橡皮轻易擦去,
像转瞬即逝的时代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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