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梦龙的《夹竹桃顶针千家诗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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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梦龙的《夹竹桃顶针千家诗山歌》

   几个朋友都是爱书的人,自然对书籍的内容和装帧比较挑剔。几套线装书下来,经济上顿感拮据,而好书的热情不减,于是发愿自己用宣纸印点书。第一部的书目,我选了冯梦龙的《夹竹桃顶针千家诗山歌》,记得在十几年前,通过郑振铎先生的《中国俗文学史》,读到了《夹竹桃》的部分原文,立即被它那饶有“性味”的内容所吸引,后来想找部完整的版本来看看,无奈近些年出的本子,有的删节,有的买不到,一直未能如愿。

   “夹竹桃”,是冯梦龙首创的一种词牌,首两句为七言,中间四句为四言,末两句又为七言,可以任意加上衬字,其最末句均引用《千家诗》中的诗句;而 “顶针”,也叫顶真,则是用上文结尾的词语作下文的开头,使语句递接紧凑而生动畅达的一种修辞方法,就像经常玩儿的 “成语接龙”游戏。因此,这部集子里的山歌,其实并非真正的民歌,而是是冯梦龙(浮白主人)引用《千家诗》中的诗句,运用顶针手法创作的拟山歌集。一如其在《夹竹桃顶针千家诗山歌》《前叙》所称的那样:“三句山歌一句诗,中间四句是新词,偷今换古,都出巧思,郎情女意,叠成锦玑,编成一本风流谱,赛过新兴银绞丝。”

   明清时期,随着城市经济的发展和市民文化的兴起,反映市井生活和男女情事的时调小曲颇为流行,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时尚小令》曾有比较详细的描述:

   元人小令,行于燕、赵,后浸淫日盛。自宣(德)、正(统)至成(化)、弘(治)后,中原又行《锁南枝》、《傍妆台》、《山坡羊》之属。李崆峒(梦阳)先生初自庆阳徙居汴梁,闻之,以为可继《国风》之后。何大复(景明)继至,亦酷爱之。今所传《泥捏人》及《鞋打卦》、《熬鬏髻》三阕,为三牌名之冠,故不虚也。自兹以后,又有《耍孩儿》、《驻云飞》、《醉太平》诸曲,然不如三曲之盛。嘉(靖)、隆(庆)间,乃兴《闹五更》、《寄生草》、《罗江怨》、《哭皇天》、《干荷叶》、《粉红莲》、《桐城歌》、《银绞丝》之属,自两淮以至江南,渐与词曲相远,不过写淫情秽态,略具抑扬而已。比年以来,又有《打枣竿》、《挂枝儿》两曲,其腔调约略相似,则不问南北,不问男女,不问老幼良贱,人人习之,亦人人喜听之,以至刊布成帙,举世传诵,沁人心腑。其谱不知从何处来,真可骇叹!又《山坡羊》者,李、何二公所喜,今南北词俱有此名,但北方惟盛爱《数落山坡羊》。其曲自宣、大、辽东三镇传来。今京师妓女惯以此充弦索北调。其语秽亵鄙浅,并桑、濮之音亦离去已远,而羁人游婿,嗜之独深,丙夜开樽,争先招致;而教坊所隶筝琶等色,及九宫十三调,皆不知为何物矣!

   这种时调小曲中所反映的内容十分复杂,既有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有一些庸俗无聊的东西。其中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其题材往往与妇女的生活和感情有关,从一般妇女的婚姻、恋爱、缠脚到奴婢、娼妓、尼姑等等,可说是妇女的歌唱,或者拟代妇女的歌唱。时曲中为数众多的情歌,有对私情的露骨咏唱,也有对性爱的夸张描写,反映了古代妇女在婚姻爱情上的悲剧和反抗。这些作品虽然不够雅驯,也未必深刻,却往往以最真实、最裸露的形式,鲜活地勾勒出它们所处的时代。兹举两例:

   风流小姐出妆台,红袄红裙红绣鞋,后园月上,情人可来,无踪无影,(只得把)梯儿展开,小阿姐儿三寸三分弓鞋、踏上子花梯伸头只一看,分明是一枝红杏出墙来。

  写思春,末句引叶绍翁《游园不值》句

   来时正是浅黄昏,吃郎君坐到二更深。芙蓉脂肉,贴体伴君,翻来覆去,任郎了情。(姐道:情哥弄个急水里撑篙真手段,小阿奴奴做个野渡无人舟自横。

  写性爱,末句引韦应物《滁州西涧》句

   冯梦龙不同于当时一般的文人,较为重视民间文学,除话本小说“三言”外,还收集整理了大量的时调小曲,198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明清民歌时调集》,书中除收录《山歌》外,尚有《挂枝儿》、《夹竹桃》、《白雪遗音》、《霓裳续谱》等四种,可以说这是我们现在所能见到的最全的冯梦龙所辑山歌本子,共收山歌380首。宣纸线装的,只有中华书局曾于1959年出过一个排印本,印数仅3000册。于是许多人纷纷自制,文前之图,就是一位书友的抄写本。

   古代的小说多有语涉淫亵的,如《金瓶梅》、《痴婆子传》、《龙阳外史》等,台湾还整理出版了一部《思无邪汇宝》,上万元的价格,据说在大陆销得也很好。至于古代的诗歌词曲,从一般现代人的眼光看,似乎总是一本正经的,于是这些雅俗共赏、充满奇趣的民歌或拟民歌,就显得格外希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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