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东论红楼梦
1.红楼梦对清兵入关的描写
蔡元培在《石头记索隐》一书中指出:“《石头记》叙事,自明亡始。” “书中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
对此笔者完全赞同。笔者认为,“芦雪广(庵)争联即景诗”就是一首描写清兵入关的诗。
该联句从“一夜北风起”开始,而古代多用“北风”、“北人”来形容北方少数民族。如虞集《挽文山丞相》:“徒把金戈挽落晖,南冠无奈
北风吹。”
南宋汪元量的《钱塘歌》:“西塞山前日落处,北关门外雨来天。 南人垂泪北人笑,臣甫低头拜杜鹃”。
颜元:“宋人苟安日久,闻北风而战栗”。
在清代也有这样的寓意。夏完淳《大哀赋》写道:“使腥秽之北风,陷泥涂于南纪”,把清兵比作“腥秽之北风”。吴三桂在致清国书中也直
接称清为“北朝”。在胡中藻案中,胡诗中的“虽然北风好,难用可如何?”等句,被扣以南北分提、別有用心之罪。
因此,联系时代背景,把“一夜北风紧”之“北风”理解为清兵并非穿凿附会。在“一夜北风紧”之后,接下来就是漫天大雪。由于北方寒冷
,来自北方的异族往往被比喻为雪。如元代的张鸣善《落梅风·咏雪》把元朝统治者比作“冻杀吴民” 的雪。清初也不例外。如遗民萧诗
(1608—1687,明亡后隐居)的《冬日村居十首》有句云:“洹寒知岁晚,积雪满村庄。朔气来南国,重阴满大荒。”王夫之《又雪,同欧阳
直》云:“连天朔雪悲明月,昨日西清忆落晖。”
“积雪满村庄”、“朔气来南国”、“连天朔雪”与“一夜北风紧”、“寒山已失翠,冻浦不闻潮”的意思一样,用漫天大雪来指清廷的野蛮
统治。
“坤轴陷”即“天崩地解”。《淮南子·览冥训》:“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
断鳌足以立四极”。古人认为大地是驮在鳌背上的,是靠鳌足支撑的。所以“坤轴陷”与“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寓意是
一致的。作者在这里用“坤轴陷”的寓言,与作品开头的“补天“思想是呼应的,解释了“补天”的含义。
而“龙斗”则比喻大规模的战争,或争夺天下。《后汉书·光武帝纪第一上》:“彊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
龙斗野。’”说的是新莽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举逐鹿中原的事。唐陈子昂《感遇》诗之十一:“七雄方龙斗,天下乱无君。”说的是战国七雄
逐鹿中原的事。“阵云”即战争扬起的尘埃。
“赐裘怜抚戍,加絮念征徭”直接描写了战争情景。“赐裘怜抚戍”是指朝廷赏赐皮衣以安抚守边的将士。“加絮”是指戍妇为丈夫做征衣时
加厚棉衣,以免丈夫受冻。所以从“北风紧”到“鳌愁坤轴陷”,从朝廷“赐裘怜抚戍”,到戍妇“加絮念征徭”,都说明联句是一首描写战
争的诗。
“寂寞对台榭,清贫怀箪瓢”、“煮芋成新赏,撒盐是旧谣”,反映的是战争失败后志士苦隐深山僻谷的生存状况和“贫贱不能移”的操守气
节。黄宗羲之弟黄宗会有诗记录苦隐志士的生存状况:“天寒路冻寂无人,头铿然掘枯芋”。这其中意境与“寒山已失翠,冻浦不闻潮”,
“煮芋成新赏”,意思是相同的。
苦隐山中的志士,由于饥寒交迫,以致饿死、冻死。如李确(1591-1672)明亡后苦隐,十年足不入城,终以穷老饿死。他的金石之交郑婴垣
则冻死。 “寂寞对台榭,清贫怀箪瓢”是这类苦隐志士的写照。
“欲志今朝乐”是一句反话。因为“清贫怀箪瓢”、“僵卧谁相问”都不是“乐”,而是悲苦。
“凭诗祝舜尧”则是希望“舜尧”再世,拯救民族出苦海。
陈子龙在《辽东杂诗》中云:“共道安危任樽俎,即今谁是出群才。”作者心忧国家前途,期盼力挽狂澜的英才出现,拯救民族危亡。
章炳麟云:“尧、舜固中国人矣,中国亦望有尧、舜之主出而革命,使本种不亡耳”。“凭诗祝舜尧”之意与章炳麟“中国亦望有尧、舜之主
出”意思相同。
综上所述,“芦雪广(庵)争联即景诗”就是一首描写清兵入侵的诗。
蔡元培还指出:“士隐注解《好了歌》,备述沧海桑田之变态,亡国之痛,昭然若揭,”
为什么说“备述沧海桑田之变态”?我们来看《好了歌》。《好了歌》云:“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历来人们把
这些描写理解为贵族家庭的破落,其实大缪。因为官僚贵族的破败,其房产、地产会落入新贵囊中,而不会出现“衰草枯杨”的情形。比如曹
寅任江宁织造时的宅院,就被皇帝赐给了新任织造随赫德。因此,从“歌舞场”到“衰草枯杨”的变化,只能是兵燹之后的惨景,抒发对国家
倾覆的无限伤感。
书中交代:红楼梦是顽石“无材补天,幻形入世”的一段故事。“后来,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空空道人把它“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
奇。”“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也就是说,从顽石入世,到 “曹雪
芹”增删,相距了“几世几劫”的时间。
三十年为一劫,“几劫”就是几十年到一百年左右。也就是说,红楼梦原稿的创作和增删相距几十年的时间。
书中交代,贾府自“国朝定鼎”以来,已历百年。从宁荣二公到贾宝玉这一代是四代,符合一百年的时间。因此百年不是虚言。如果从明朝开
国算起,不止百年。而从后金建立的时间1616年算起,则刚好一百年。而书中写到的南巡,只能是康熙南巡了。康熙南巡发生在1684年至
1707年,而王熙凤晚生了二三十年未能赶上。从这两条信息推断,贾府的故事发生在1700年前后。也就是说,“曹雪芹”增删就在1700年前后
。由此上推几十年,石头记原创就是明末清初了。因此“《石头记》叙事,自明亡始”,是完全合理的解读。
2.“耶律雄奴”骂了谁
朱光东
在红楼梦第六十三回有如下一段文字:
宝玉听了,喜出意外,忙笑道:"这却很好。我亦常见官员人等多有跟从外国献俘之种,图其不畏风霜,鞍马便捷。既这等,再起个番名,叫作'耶律雄奴'。'雄奴'二音,又与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况且这两种人自尧舜时便为中华之患,晋唐诸朝,深受其害。幸得咱们有福,生在当今之世,大舜之正裔,圣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天地日月亿兆不朽,所以凡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干一戈,皆天使其拱手俛头缘远来降。我们正该作践他们,为君父生色。"
对于这段文字,胡适认为“是一个旗人作者颂扬满洲帝室的威德”,台湾历史学家潘重规认为是“大骂异族”。而俞平伯承认这是露骨的民族思想,但怀疑是有正书局老板在印刷时加进去的。刘梦溪认为这段描写“是表现作者反满思想的特笔。”
而冯其庸先生“《红楼梦》六十三回与中国西部的平定”一文(《红楼梦学刊》2009年第六期)一文认为,“《石头记》的这一小段情节和文字,极有可能是乾隆二十年扫平准噶尔,彻底解决了清朝定鼎以来顺、康、雍三朝想做而未能做到的事而增写进去的。”
冯其庸先生写道:“ ‘凡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干一戈,皆天使其拱手俛头,缘远来降。'这里所说的‘历朝中',实际上着重点是康、雍、乾三朝。”“最后贾宝玉说:‘如今四海宾服,八方宁静,千载百载不用武备。咱们虽一戏一笑,也该称颂,方不负坐享升平。'这段话,正是反映了百年边患,给边地人民造成了死亡相继,朝不保夕的痛苦,一旦和平突然降临,从此人民的生命财产得到了保障,所以,人们从心底里产生了幸福感和感恩的心情。这段话,也完全可能是曹雪芹发自内心的对西部平定的歌颂。"
各位红学大师均对这段文字均发表了看法,说明它的重要性。因此有必要做进一步的分析研究。
笔者认为,要正确理解这段文字,关键是理解谁是“犬戎”。
范文澜《中国通史》写道:"戎狄族散布地域很广,陕西西部北部,山西河北极大部分都是戎狄族居住地。商周人称他们为戎狄,又称为鬼方、混夷、犬戎、犬夷、獯鬻、玁狁(音 险允 xiǎn yǔn),表示对他们的憎恶(战国以后称胡,又称匈奴)。"
也就是说,犬戎是商周时期的称呼,战国以后称为胡虏,含义相同。书中把匈奴、契丹,危害晋唐诸朝的北方游牧民族“五胡”、突厥,都视为“犬戎”,而这些游牧民族在历史上更多地被汉人称为“胡”。如唐代诗人王昌龄“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胡”指的是汉代的匈奴。可见“犬戎”即后来的“胡虏”,“胡虏”即商周时期的“犬戎”。二者可以混用而无歧义。
那么宋代女真是不是胡虏?回答是肯定的。如陆游“遗民泪尽胡尘里”的“胡”,岳飞“壮志饥餐胡虏肉”里的胡虏,都是指的女真。
明清时期的满洲也是胡虏。乾隆十八年,发生“胡中藻案”。胡中藻案又引发鄂昌案。鄂昌,是已故大臣鄂尔泰的侄子,满族人,历任广西及甘肃巡抚。由于胡是鄂尔泰的门生,鄂昌和胡诗文唱和,是常有的事。在搜查胡、鄂两家的诗文信札时,发现鄂昌的诗《塞上吟》中,称蒙古人为胡儿。乾隆又批:满、蒙本属一体,称蒙古人为胡儿,“此与自加诋毁何异,非忘本而何?”
这里非常清楚,乾隆认为鄂昌称蒙古为“胡儿”是忘本,因为满洲本身也是“胡”。结果是:胡中藻斩首,鄂昌赐自尽。
乾隆四十三年发生徐述夔《一柱楼诗集》案。徐诗集中有“大明天子重相见,且把壶儿搁半边”的诗句,被指“壶儿”隐射“胡儿”。结果是:徐及其子徐怀祖已死,开棺戮尸,枭首示众;徐的子孙徐食田、徐述书虽然是自己携书自首的,但仍以收藏“逆诗”罪论斩。这又是乾隆自认为“胡儿”的例证。
山东省寿光县民魏塾读史时,对一千多年前晋代大夫江统写的《徙戎论》作了一些批注。《徙戎论》针对当时原居住西北的羌、氐族逐渐迁入中原的情况,建议迁徙他们回原处,使“戎晋不杂,各得其所”。此议未被晋政权采纳。魏塾对此加批语,说那时“在朝诸官俱是驽才猪眼,不用江统之论,遂酿成五胡之灾”。经人告发,乾隆认为五胡、戎狄是映射清朝。魏塾被斩立决。这又是涉及胡虏、夷狄被诛杀的例子。
而在汉人眼里满洲也是“胡”。如夏完淳《即事》三首之二:“一身存汉腊,满目尽胡沙。”
因此,女真、满洲与匈奴、契丹、“五胡”、突厥等一样,都是“胡虏”。红楼梦用“覆辽射金”法,指匈奴、契丹而骂女真、满洲,是毫无疑问的。
准噶尔是蒙古的一个部落。从汉人立场来看,准噶尔与契丹、匈奴一样属于"犬戎"“胡虏”。但是,它只是清代的边患,不是自尧舜起的“中华之患”,因此红楼梦所谓“中华之患”指的不是准噶尔,而是指自尧舜起就为中国边患的“犬戎”、“胡虏”。
有人认为,满洲进入中国以后,就以华自居,不再是胡虏了。但下面这段话清楚地表面作者的汉民族立场。作者写道:“众人嫌拗口,仍翻汉名,就唤‘玻璃’”。所谓“拗口”,就是说起来别扭,不顺口。人讲话,非母语都是拗口的。中国人讲外语拗口,外国人讲汉语也拗口。对于汉人来说,满语也是拗口的。这种说番语拗口,要作践说番语的人,无疑是汉民族立场,剑指满洲。因此这段文字是站在汉民族立场谴责满洲,而非站在满洲立场谴责准噶尔,更非歌颂满洲。
理解这段文字的含义,我们可以得出两个重要结论。
一是明确红楼梦是一部排满作品。作践耶律只是其排满思想的一部分。其他如割腥啖膻也是。因为“腥膻”也是“胡虏”的蔑称。如陈亮《水调歌头•送章德茂大卿使虏》:“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 张元干《水调歌头》:“戎虏乱中夏,星历一周天。干戈未定,悲咤河洛尚腥膻。”这里的腥膻均指女真。章炳麟先生亦云:“自甲申(顺治元年,1644年)沦陷,以至今日,愤愤于腥膻贱种者,何地蔑有?”因此,红楼梦是一部排满作品,其排满思想有待我们做深入研究。
二是作者不是曹寅孙曹雪芹。红楼梦诞生于血血雨腥风、风声鹤唳的文字狱时代。时人记录道:"今人之文,一涉笔唯恐触碍天下国家......人情望风觇景,畏避太甚。见鳝鱼而以为蛇,遇鼠而以为虎,消刚正之气,长柔媚之风,此于世道人心,实有关系。"在这样的背景下,作者连篇累牍地大骂"腥膻"、"匈奴"、"耶律"、"犬戎"、"夷狄"、"中华之患",一定是一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隐姓埋名的反清志士,而不可能是胡适考证出来的、在京城行走、与王公贵族过往甚密的旗人曹雪芹。这不是曹家人有没有排满思想的问题,而是在一部反清作品上署名要招致灭门之灾。因此,书上列举的几个名字如石头、空空道人、曹雪芹一定是化名而非真名。 百年曹雪芹考证是一场南辕北辙的误会。
3.“犬戎”、“耶律”与“腥膻”
朱光东
蔡元培《石头记索隐》中指出:“《石头记》者,清康熙朝政治小说也。作者持民族主义甚挚。书中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而尤于汉族名士仕清者,寓痛惜之意。”对此人们很不理解,甚至冷嘲热讽,大加挞伐。
但笔者对此十分赞赏,深以为然。下面通过对“耶律雄奴”、“犬戎”和“腥膻”三个关键词的分析来说明红楼梦的民族主义思想。
一、 犬戎
第六十三回的这段话:
因又见芳官梳了头,挽起攥来,带了些花翠,忙命他改妆,又命将周围的短发剃了去,露出碧青头皮来,当中分大顶,……又说:“芳官之名不好,竟改了男名才别致。”因又改作“雄奴”。……芳官笑道:“我说你是无才的。咱家现有几家土番,你就说我是个小土番儿……”“宝玉听了,喜出意外,忙笑道:‘这却很好。我亦常见官员人等多有跟从外国献俘之种,图其不畏风霜,鞍马便捷。既这等,再起个番名,叫作“耶律雄奴”。“雄奴”二音,又与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况且这两种人自尧舜时便为中华之患,晋唐诸朝,深受其害。’”
什么是“犬戎”? 范文澜《中国通史》第一编第三章中写道:“西周最紧急的外患是西北方戎狄族的入侵。戎狄族散布地域很广,陕西西部北部,山西河北极大部分都是戎狄族居住地。商周人称他们为戎狄,又称为鬼方、混夷、犬戎、犬夷、獯鬻、 “犬戎”、“耶律”与“腥膻” 狁(音险允xiǎn yǔn),表示对他们的憎恶(战国以后称胡,又称匈奴)。”
也就是说,“匈奴”、“犬戎”就是胡虏、夷狄。那么满洲是胡虏、夷狄吗?回答是肯定的。顾炎武说“君臣之分犹不敌华裔(夷)之防” (《日知录》卷七《管仲不死子纠》),“华”指汉族,“夷”就是满洲。他的诗句:“胡装三百舸,舸舸好红颜”,反映了清兵掳掠妇女的情景。“胡”也是指清兵。钱谦益《后秋兴》第十三叠八首之二:“望断关河非汉帜,吹残日月是胡笳。”。朱之瑜《避地日本感赋》二首之一:“汉土西看白日昏,伤心胡虏据中原。”夏完淳《即事》三首之二:“一身存汉腊,满目尽胡沙。”以上诗句中的“胡”,均指满洲。因此满洲毫无疑问是“胡虏”、夷狄,换言之,也是犬戎。岳飞“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胡虏”,指的就是女真。
满洲在汉人眼里是“胡虏”,满洲自己也知道自己在汉人眼里是“胡虏”。如鄂昌身为满洲人,称蒙古人为胡儿,乾隆斥其“忘本自诋”。徐述夔诗句“大明天子重相见,且把壶儿搁半天”,“壶”与“胡”同音,被指讥讽清廷。徐被戮尸,株连极广。
二、耶律
公元916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统一契丹各部称汗,国号"契丹"。公元947年,辽太宗率军南下中原,攻灭五代后晋,改国号为"辽",1066年改为"大辽"。女真人当时是辽的子民。公元1125年,辽朝被金朝所灭。
辽在当时是宋朝的敌国。杨家将抗的就是辽。辽被金灭亡后,金成为宋朝的主要敌国。岳飞抗的就是金。因此,耶律是中华之患,女真(金)自然也是中华之患。所以清廷规定:“凡宋明人著作中称辽、金、元为敌国者,俱应酌量改正。如有议论偏谬者,仍行签出拟销。”红楼梦骂“耶律”为“中华之患”,指桑骂槐地骂满洲自古是“中华之患”,毫无疑问是汉民族的立场。
“‘雄奴’二音,又与匈奴相通,都是犬戎名姓。”汉语是表意文字,其他民族的文字都是表音文字。“犬戎”名姓指的就是表音文字语系的名姓。女真人与蒙古人的语言均属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蒙古人、契丹人属犬戎名姓,女真、满洲的名姓无疑也是“犬戎”名姓。第六十三回还写道:“众人嫌拗口,仍翻汉名,就唤‘玻璃’”。也就是说,除了汉名,其他名字(包括满洲名字)都是拗口的。这清楚地表明,作者作践了整个“犬戎”,包括满洲。
三、腥膻
第三十七回,探春取号“蕉下客”,林黛玉立刻说拉去炖了,因为“古人曾云‘蕉叶覆鹿’。他自称‘蕉下客’,可不是一只鹿了?快做了鹿脯来。”为什么要拉出去炖了呢?因为“鹿”与“虏”同音,这跟“耶律”与“野驴”同音一样。
到第四十九回,作者又拿“鹿”来做文章。湘云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腥膻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这“腥膻大吃大嚼”大有玄机。第四十九回回目就叫“脂粉香娃割腥啖膻”。这“腥膻”指“鹿”,而鹿的谐音是“虏”。在“芦雪广(庵)争联即景诗”联句完成后,“大家来细细评论一回,独湘云的多,都笑道:‘这都是那块鹿肉的功劳。’”作者一再作践“鹿”,很难说不是“使巧骂人”。
而“腥膻”在古代更是“胡虏”的蔑称。如张孝祥《六州歌头•长淮望断》:“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
陈亮《水调歌头•送章德茂大卿使虏》:“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
张元干《水调歌头》:“戎虏乱中夏,星历一周天。干戈未定,悲咤河洛尚腥膻。”
明代著名哲学家、科学家方以智的从叔方文(1612—16690)曾作诗抨击仕清者,其中有句云:“家人愚暗还相劝,异类腥膻熟能忍?十世国恩蒙者众,独将破衲报明君。”
清代亦如此。如清金堡《岭海焚余》一书,称清朝是“腥膻盘据”,于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遭禁毁。到清末,章炳麟仍称满洲为“腥膻”。
因此,结合作者骂“犬戎”、“耶律”,书中的“腥膻”即胡虏当属无疑。
与“割腥啖膻”意思相同的还有一个词叫“怡红快绿”。“怡”者喜悦、喜欢。“红”映射朱明。沈德潜《咏黑牡丹诗》中“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就是著名的例子。沈德潜被剖棺剉尸。贾宝玉和他的知己林黛玉的前世今生的名字、住所,都与红色有关,如“怡红公子”、“怡红快绿”(“怡红院”)、“赤瑕宫”、“绛洞公子”、“绛珠仙子”等等,很难说是巧合。“快”则与“脍”同音,“绿”与“驴”(“野驴子”)同音。因此,“快绿”即“脍驴”, 与“割腥啖膻”意思相同。
在“五美吟”中的“明妃”一诗的后面,作者引用了欧阳修的诗句:“耳目所见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这种“制夷狄”思想,是作品民族立场的又一明证。
综上所述,红楼梦无疑是一部民族主义作品。清初三大家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都是深怀民族意识的思想家。红楼梦弘扬了以顾炎武等为代表的民族思想,是毫不奇怪的。
4.红楼梦是“天崩地解”的产物
朱光东
长期以来,红楼梦被看做曹雪芹家事。但是,稍微了解红楼梦的人都知道,红楼梦写了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也就是普天下女子的悲剧。这远远超出了曹家家事的范围。还有“白骨如山”,曹家什么时候“白骨如山”了?曹家家事跟“白骨如山”有何关系?这些说明,红楼梦不是曹家家事,而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不是言情小说,而是深刻反映“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的社会政治小说。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以及“白骨如山”的社会悲剧?这就是理解红楼梦主题思想的钥匙,而钥匙就在书里。
作者一开始就交代道:故事“就是无材补天,幻形入世, 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那么什么是“补天”?红学家们各说各话。最有代表性的是要“补”封建社会的“天”。但是,持这一观点的人又认为,作品主题思想是反封建。这就不好理解了。因为“补”封建社会的“天”是维护封建社会,而反封建又是批判封建社会,这岂不矛盾?因此,要理解什么是“补天”,必须从时代背景去理解,而不能把今天的思想强加给作者。
在今天看来,明朝灭亡是改朝换代,但在当时是亡国。孙中山指出:“中国几千年以来,受到政治上的压迫以至于完全亡国,已有了两次,一次是元朝,一次是清朝。”“今之满洲,本塞外东胡,昔在明朝,屡为边患;后乘中国多事,长驱入关,灭我中国,据我政府,迫我汉人为其奴隶,有不从者,杀戮亿万。我汉人为亡国之民者二百六十年於斯!
因此,明朝灭亡当时被看作“天崩地解”。如史可法称明朝灭亡为“地坼天崩,山枯海泣。”
明遗民潘柽章在《赠顾宁人》中写道:“相对何须学楚囚,便当戮力向神州。但令舌在宁论辱?除却天崩不是忧!”
明遗民冯班在《杂诗》中也写到:“山崩与海竭,共尽亦何辞。”
夏完淳在《大哀赋》中也写道:“越以乙酉之年,壬午之月,玉鼎再亏,金陵不复;公私倾覆,天地崩离”。
他在《精卫》一诗中还写道:“北风荡天地,有鸟鸣空林。志长羽翼短,衔石随浮沈。崇山日以高,沧海日以深。愧非补天匹,延颈振哀音。辛苦徒自力,慷慨谁为心?滔滔东逝波,劳劳成古今。”
陈子龙在《九日登一览楼》中写道:“危楼樽酒赋蒹葭,南望潇湘水一涯。云麓半含青海雾,岸枫遥映赤城崖。双飞日月驱神骏,半缺河山待女娲。学得屠龙空缩手,剑锋腾踏绕霜花。”
徐枋写道:“杞人之天既坠,然岂无断鳖足而柱之、炼无色石而补之者。”
“半缺河山待女娲”、“愧非补天匹”、“炼无色石而补之”,就是红楼梦“女娲氏炼石补天”的注解!因此,红楼梦的“补天”,就是指拯救国家危亡。
明白红楼梦与亡国的关系,其他问题就迎刃而解。下面就简单分析“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白骨如山”及“花虚语”与“天崩地解”的关系。
一、“千红一窟”
“红楼梦十二支”曲中的“分骨肉”云:“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那么什么叫“分骨肉”?第十九回袭人对贾宝玉说:“但只是咱们家从没有干过这倚势仗贵霸道的事。这比不得别的东西,因为你喜欢,加十倍利弄了来给你,那卖的人不得吃亏,可以行得。如今无故平空留下我,于你又无益,反叫我们骨肉分离”。
也就是说,“分骨肉”就是奴婢与父母骨肉分离。奴隶买卖使奴婢与父母骨肉分离,奴隶掠夺也使奴婢与父母骨肉分离。“一帆风雨路三千”,写的分明是清兵的奴隶掠夺。当时人们这样记录民众被掠、被卖为奴的惨景:“西风古道黄埃起,队队行装逐鞭弭。好男好女是谁家,何处驱来若羊豕?乡音呕哑不成语,龆龀悲啼孩稚喜。车儿载入营中去,从此爷娘千万里。”“爷娘妻子驱为奴,死生何处收骨肉?” 红楼梦里的“一帆风雨路三千”,“奴去也,莫牵连”,与“从此爷娘千万里”表达的思想内容是相同的,都发生在“天崩地解”的时代背景。
这些被掳掠的奴婢就是“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的主角。作者通过奴婢的悲剧反映民族悲剧。
二、“白骨如山”
“白骨如山”也是一个与“天崩地解”时代背景有关的词。《嘲顽石诗》云:“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如果说红楼梦是曹家家事,那么“白骨如山”一句就无从解释。但放到明清之际,这就不难理解了。
清兵在入关以后,为了镇压各族人民的反抗,“凡平定地方,降者抚之以示恩,抗者杀之以示惩”,以达到“人皆畏死求生而来归矣”的目的。为此对抵抗的城市实行极其野蛮的屠城,所以屠城贯穿满洲征服中原的始终。如顺治六年八月,大同总兵杨震威叛变,杀总兵姜瓖后降清,清兵占领大同。因大同兵民之前曾进行过抵抗,“九月,谕英亲王:‘杨震威等二十三员及家属兵丁俱着留养,其余官吏兵民尽行诛戮,将大同城垣撤去五尺。’”
屠城过后就是“白骨如山”。如屈大均《大同感叹》描写大同屠城:“杀气满天地,日夜难为光。嗟尔苦寒子,结发在战场。为谁饥与渴,葛履践严霜。朝辞大同城,暮宿青磷傍。花门多暴虐,人命如牛羊。膏血溢糟中,马饮毛生光。” “青磷”是死者尸体或“白骨”发出的磷光。
明遗民邢昉《广陵行》描写扬州屠杀的惨景:“乱骨纷纷弃草根,黄云白日昼俱昏。”他甚至直接就作《白骨》一诗。诗云:“草根及沙际,众骼莽颠倒。”
他的《捉船行》云:“老人知向广中没,应是无人收白骨。”
遗民万寿祺描写清兵屠杀:“骸骨垒垒高崔嵬。”
阎尔梅《惜扬州》描写扬州十日:“妇男良贱苦鞭疮,疾驱枯骨投荒塞。死者未埋生者死,鸭绿江头哭不止。”
遗民李沛(1598—1655)《甲午立春》有句云:“十载疑天道,荒城又立春。雪深埋白骨,风急乱青磷。”甲午年是1654年,正好是明亡十周年。“十载疑天道”、“雪深埋白骨”之意甚明。
三、“虚花悟”
《虚花悟》云:“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情淡天和。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把秋捱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古代墓地多种白杨和青枫,因此白杨和青枫林被用来指墓地。“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这种“连天衰草遮坟墓”恐怖景象,分明是描写满洲铁骑蹂躏中原,兵燹之后生灵涂炭的惨景,与“白骨如山”反映的内容相同。
因此,结合时代背景,红楼梦之“分骨肉”、“白骨如山”和“虚花悟”,反映的都是满洲大屠杀和掠民为奴的暴行,是抒发亡国之痛的血泪之笔。红楼梦是“天崩地解”的产物,是汉民族的亡国血泪史,而绝非旗人曹雪芹的家事。以胡适为代表的考证派误导世人,现在应该是还原红楼梦真相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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