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游记][西藏日記] 阿里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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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日记》阿里篇

  记得在拉萨看过这样一句话:对于没有去过西藏的人,西藏是一个梦。对于去过西藏的人,西藏仍然是一个梦。。。《梦回西藏》

  8月12日 晴天

  “雪顿节”。

  时间赶的真不巧,到达尼泊尔的第二天就开始下雨,当地人告知,这不是徒步的季节,大老远的跑来就是冲着尼泊尔喜玛拉雅山区诱人的徒步旅行,既然来了,就不管那么多,迈开双腿,在瓢泼大雨的沐浴里和成群蚂蟥的叮咬中徒步穿越博卡拉环线四天。

  四天的徒步旅行是在异常艰难的环境中度过,从一开始坐在佛丹湖边仰望被乌云阵遮住的鱼尾峰到一直隐藏在云雾之中安纳普尔那雪山,直到离开尼泊尔,也没有机会看到那些环绕在博卡拉周围的雪山真面目。徒步是惊险而愉快的,途中除了领略千百万只大蚂蝗的袭击外,还欣赏到了原始森林中那茂密壮观的红木,明白了为什么在加德满都会逗留有那么多贩卖红木的中国商人。

  回到加德满都时,正赶上尼泊尔大选,局势格外紧张,大街小巷到处是游行示威的民众,到处都张贴着毛主义领袖普拉昌达的画像。一到晚上,我们下榻的泰米尔地区所有路口就会聚集上一大批身穿迷彩服手持枪械和警棍的军警。空气中散发着恐怖的味道,不想再呆了,离开尼泊尔的心情是那样的急切。

  在游龙客栈约了江苏的土豆、成都的雪莲和空气、北京的包子,大家说好一起赶到拉萨过雪顿节。

  什么也没有采购,只是给母亲买了一条昂贵的羊绒围巾,背上包告别了泰米尔的繁华小街,怀揣着一颗逃离的心,跳上越野车,一路北行在喜马拉雅山的深山峡谷中,沿途到处都有哨卡和军警。。。跨过友谊桥时我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回望去,千嶂烽烟中的尼泊尔已经成为我过去的梦魇。

  在樟木没有休息,一千元包了辆4500,两天赶回拉萨。

  一直以来,总是企盼着能来西藏,亲眼看看西藏地区盛大的宗教节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雪顿节。在尼泊尔时就计算着这个日子,很庆幸自己赶上了这个机会。听说许多内地的朋友为了看一眼雪顿节,不惜工本坐火车,乘飞机,自驾车特意赶来西藏,就是为了亲眼目睹一下西藏最盛大最神秘的宗教节日。

  住了客栈的大通铺房间,深夜,除了门开门关的人影像是幽灵般悄悄出进外,便没有任何声音。凌晨,架子床嘎吱吱的响动,又有人出去进来,看见的只是晃动的人影,肯定有人赶早去哲蚌寺。自己不属于那种勤快人,掐着时间,懒在床上不想起来,一直到说话声把我吵醒,才爬起来,收拾了背包,将行李存放在接待台,然后晃出门去,挤上了301路中巴,满车都是着鲜艳民族服装的藏族,像是过年。几个外地的驴子被挤在水泄不通车厢中,摇晃在充满酥油的味道之中,在藏区晃悠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习惯了这种特殊的气息。

  今天的拉萨市街头热闹异常,到处是从四乡八县赶来的香客信徒,大马路上彩旗飘扬,彩灯闪耀,横幅挂满街头,到处挂着“欢度雪顿节”的巨大标语,这场面很象是我们内地的春节,甚至比春节还要热闹。

  去哲蚌寺的路上人头攒动,移动的人海朝着一个方向,汽车无法通行,大家只好下车步行,人山人海将几里路淹没,黑压压一片,我在人流中没有方向,只是随着潮水向前。

  道路两旁有许多卖小吃和生活用品的摊子,感觉很象是庙会。

  去哲蚌寺的大路涌堵的已经无法通行,我只好跟着人潮走向山脚下那条游龙似的小路,旁边山上密密麻麻的站着观看的人,他们在远眺哲蚌寺那幅巨大的“晒佛”。

  到处是卖香草的人,到处是燃烧香草的信徒,到处散发着呛人的烟雾,到处弥漫着虔诚的宗教气氛,我几乎被烟雾窒息的不能呼吸。

  在人海中晃荡,自由自在的被别人推动,自己只管看热闹,走走停停,欣赏着撼天动地的朝拜。

  被几十万人裹挟着,向着圣洁的殿堂,涌动着的不仅仅是人海,还有自己想了解西藏的那种急迫的心情。我内心的那份无知,需要填充,需要清澄。。。来到这里也是我生命中的一种机缘。。。

  在汗流浃背和筋疲力尽之后,我终于被海洋的波涛拥挤到了哲蚌寺的广场上,镶嵌在藏民信徒之中不能动弹。。。仰头凝视,细细品味悬挂在晒佛台上的巨大刺绣(唐卡),慢慢的,一种圣洁,一种崇高,在我心中升起。。。阳光下,释珈牟尼用他那智慧和慈祥的目光注视着芸芸众生,阿弥陀佛。。。晒佛的下面推满了哈达,哈达堆积起来的不是锦缎织物,而是信徒的心絮和祈望,象一座雪山,雪白刺眼。

  头顶上的天空,有着无数的白琏划过,飞向那座圣洁的雪山,堆积着,慢慢升起。

  在我的周围,拥挤着那么多高大威猛的康巴汉子,他们远路风尘的赶来这里,双手合十,面对着佛祖,竟然泪流满面。。。我依人群走到晒佛下面,将晒佛掀起在头顶上的时刻,心中竟也漾起一种奇特的感觉,那是一种圣洁的触摸,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也不自觉的潸然泪下。。。当时的气氛,当时的感觉,当时的心情,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特殊状态,内心深处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是宗教。

  嗡玛尼叭咪哞。。。哲蚌寺的上空响彻了六个音节,目睹无数生灵这样前程祈祷的场面,我心灵被深深的震撼了。生死轮回,因果报应——佛教中所展现的最深刻也最简明的哲理,将人世间今生的的愿望寄托在来世的祈愿上,所有的一切都浓缩在了那六个音节里。无数的信徒一生中曾经千百万遍的诵念着六字真言,然而一定有许多人致死也没有搞清楚这六个音节所包含的真切含义。

  他们一代又一代的不停息的咏诵,感受六字真言里面所蕴涵的无穷智慧,那些感受时常会是历史沧桑者的一声声无奈的叹息,一切都寄托在来世和那些虚无缥缈的希望之中,在那些叹息声里纵横流淌着万千难言之隐,无法表达的许多许多。

  所以就有了:愿我功德圆满,与佛融合。。。

  有朋友说,宗教是弱者的文化需求。

  他说:你看看,拜谒求佛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包括我们内地也一样,求神拜菩萨的都是贫苦的人们,他们最无助,他们最可怜,他们遇到困难除了求佛保佑之外,还能如何,有谁来帮他们?他们很无奈,他们很无助,他们很无力,他们是一群无力又无望的人和孤独无依的人,他们依靠宗教,而且无意去挣脱现状的人,他们被苦难和不幸湮灭,这些人注定没有着落,善良了还有更善良,贫穷了还要更贫穷。。。宗教根本上是柔弱灵魂的庇护所,所谓崇高的信徒少而又少。

  我望着远处规模宏大依山而建的庙宇,认真思索着他的话语,寻找着我可以认同的部分。

  我想,起码宗教让人从善,就这一点也是所有世人都认可的。

  我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哲蚌寺。。。

  8月13日 晴天

  走过“扎什伦布寺”——关于信仰和文化

  怀里揣了一摞子小纸条,跑遍了拉萨大街小巷的客栈旅舍,希望能遇到一两个拼座的驴子一起去阿里。苦等了两天,没有任何反馈的信息,时间有限,不能再等待了,听说阿里驻拉萨办事处也没有机会。从山南回来后,望着空寂的拉萨,怀着一丝惆怅和无奈,离开了。

  决定自己一个人去阿里。

  这样的决定也是处于无奈,总不能就这样返回内地,去阿里转神山是我多年的愿望,此次不去,还待何时。

  回到旅社,背上大包悻悻的离去。

  赶到客运西站时被告知,已经没有去日喀则的车票了。不想再等一个星期,溜进停车场扒上了即将出站的一辆快巴,好说歹说总算是补了一张80元的车票,司机为难的说,不是我不想拉你,是路上查的太严,不能超员。

  坐着豪华快巴沿着雅鲁藏布江一路向西,自从出了那次事故后(搭载着深圳二十多个驴子的中巴车掉进了雅鲁藏布江),这条道路开始限速,闷在大巴里,看着窗子外面光秃的山梁和谷底滚滚向前的雅鲁藏布江,心中涌起许多感叹,随着车子晃晃悠悠中午才赶到了素有“千山之宗,万水之源”美名的日喀则。

  我们的车子停靠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车站门前,司机说去阿里就在这里面坐车。

  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售票窗口,售票员说当天去阿里的票已经买完了,要等四天以后的下一班车。我的天,不会吧。非常沮丧的站在售票窗口前,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安排,总不能在这里等待一个星期吧。

  正在我不知如何时,售票室里一个男人对那位女售票员说,听说明天有可能要加一班车,女售票员立即打电话,听不懂说写什么,放下电话后她对我说,你很幸运,明天要临时加一辆车,这也是最快的了。欣喜万般,赶紧掏钱,买了一张临时去阿里的车票,600元一张,掂掂手里的一方纸票,感觉好重啊,这是本人有生以来坐过的最昂贵的长途车。

  寻找到了一家河南人开的旅社住下,50元一个床位。同房间有一位甘肃回民,刚从边贸小镇亚东回来,询问亚东的情况,那位仁兄使劲摇头,说不好不好,荒凉的很,没有生意,没有意思,不值得的去,比樟木差远了。

  我内心原本还有的一点想去亚东的热情被他老兄这一席话浇的透凉,那个原本就没有计划的目的地也只好放弃了。

  房间里有股发霉的味道,找老板换了一个楼上的单间。

  这次来西藏,是第三次到日喀则,今天难得有一个下午的空闲时间可以好好利用,吃过饭,挡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去扎什伦布寺,很近,离长途车站半站路的里程。

  上次路过这里,仔细的在庙里转过,这次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的坐坐,好好看看欣赏它。

  于是,寻到寺庙外广场,坐在正对扎什伦布寺的台阶上,拿出速写本,想画,感觉主体太远,伸伸懒腰,目测了许久,不想动笔。于是,放下速写本,双手抱膝,望着金碧辉煌的扎什伦布寺,傻傻的发呆。

  脑子像是转经轮,一会儿班禅,一会儿阿里,一会儿拉萨。。。下意识对着扎什伦布寺后面荒芜的山长叹一声,大脑又接近了空白,转轮从思绪中飞离,寻找不到它的踪影。

  身着红色袈裟的僧人在广场前来来往往,他们脚上穿的红帮布底鞋格外引起我的兴趣,这是我在西藏地区看到的唯一的传统服饰,说明这里仍旧保留着传统的习俗,这种装束在西藏其它地方已经难得看见了。

  我在淳朴的宗教书籍里,阅读着原汁原味的传统文化的文字,感到了一点满足。

  记得一次户外旅行,同行的一位酒店老板问我什么是“文化”?

  同行的一位驴友不以为然的说:文化就是文化,文化知识的标准化呗。

  另外一位驴友补充说:文化泛指文字能力和一般知识。

  酒店老板说:文化不是那么简单,文化的概念最早起源于中国古时候对玉石的评价。玉石讲究其中的纹路,玉石纹路的好坏是有标准化的,从玉石的美好纹路延伸到凡是整齐精美的东西都是文化。做的好的东西就是精品,精品的东西就是文化。再延伸到我们的旅行,走进自然,享受自然,与自然的和谐,这就是文化,是旅游文化。。。表面再美的东西都要有内涵的联系,要和人联系起来,与人联系起来的任何事物都是文化。文化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比如唐朝贾岛的“推敲”,佛家的“舍得”,都是双面词,是文化的经典。

  我很惊讶这位来自兰州的酒店老板,对文化有这样深入的研究,怪不得酒店生意能经营的那样红火。他一定是将企业的理念与人联系起来,探究出了酒店文化。

  接受了一堂关于文化的教育,发誓回来一定要弄个明白,后来找了辞海,查出“文化”的定义:什么是文化?所谓文化,从广义指是人类在社会历史实践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狭义是指社会的意识形态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制度和组织机构。作为意识形态的文化,是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的反映,又作用于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随着民族的产生和发展,文化具有民族性。每一种社会形态都有与其相适应的文化,每一种文化都随着社会物质生产的发展而发展。社会物质生产发展的连续性,决定文化的发展也具有连续性和历史继承性。

  好抽象,好理论,好深奥,不准备继续研究关于文化的内涵,感觉很累。宗教文化也包括在内,自己只是在浅意识上泛泛的了解一些与文化有联系的东西。

  碧透的蓝天上飘过丝丝白云,寺庙背后的大山上蜘蛛网似的布满了彩色经幡旗,山脚下并排着四座大殿,金色的琉璃瓦顶反射着午后的阳光,一层层的飞檐将金顶高高托起,巍峨的寺庙承载着后藏人千百年来心灵的寄托,这里也是佛教信徒们永久的精神家园。

  发着白光的太阳从空中划过,将我的背部晒的发烫,然而沉重的屁股坐在那里却不想挪动,只有呆看着眼前的石板路,发瓷,象是瓷器一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样大脑空白的坐着。

  旁边走过来俩位从同仁县磕长头的藏民,坐在我身边与我聊天。他们普通话虽蹩脚,但很健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没有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问他念的六字箴言是什么意思时,他怔怔的盯着我半天,反问我,你说啥意思?我看了他一眼,本来不想回答,但是在望着扎什伦布寺的大门沉默了许久后,我对他们说道:藏传佛教认为,常持诵六字大明咒,可以消除病苦、刑罚、死亡之恐惧,寿命增加,财富充盈。

  他们听后若有所思,点头,坐在我身旁的石台阶上,嘴里仍旧念诵着:嗡嘛呢呗咪吽。。。

  许久,俩人拍拍手站起来,和我再见,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履走过去,对着扎什伦布寺匍匐着顶礼膜拜,机械性的一起一卧,庄严的气氛中,凝结着一种高远与圣洁,这是一种境界,是一种信仰,这些气息在我们汉族的生活中已经愈来愈稀少了——他们在为谁祈祷,为什么祈祷?

  一切都象风一样飘过,那是一些听不懂的言语和陌生的身躯,在我眼前晃悠。苍凉的扎什伦布寺和迎面吹过的风,掠过这空旷的广场上空。干涩的风,携带着遥远古老的苍凉与神秘,图腾着生命的无尽困惑、悲情和疑问,我默默的落泪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眼前伫立在广袤、空旷荒原上的寺庙触动了我心中关于生命与命运的一丝思考。

  扎什伦布寺静态的伫立在海拔3900米的高原上,此时太阳虽毒,但却不热,我静静的坐在这里,寻找着信仰的答案。

  记得在西安时,在大慈恩寺听道巍法师讲佛,佛是什么?就是修身养性的最高境界,得到人身不易,那失去人身那就严重了,佛说:人身一失如万劫不复。

  疑惑,问万劫?

  法师曰:一小劫相当于1680万年,万劫呢?

  所以人生难得,佛性就是人性,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

  如此高深的境界。

  法师说:唐朝时的长安,在今天的西安,白居易一次经过鸟窠禅师处,问禅师:何为佛教,何为信仰?

  鸟窠禅师回答:诸恶莫做,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白居易笑道:此话三岁小孩都知晓。

  禅师说:三岁小孩知得,八十老翁未必行得。

  佛法是缘法,信仰是针对有缘的人而言,幸福来自自由,自由来自勇气,勇气来自信仰。先信,才会仰,仰了才会有发心,发心了才会有收获。。。

  此时,在我的脑海里,没有了时间感念,空灵的世界,全身心的感受着西藏高原的阳光、蓝天、白云、寺庙、信徒。。。用心去体会去看,那些建筑其实不是静态的伫立在那里,而是在人们的心中运动着,在辽阔苍天里寂静的行走着。那些信徒们,他们祈祷,他们朝圣,他们在寻找他们心中的天堂,他们把今生的命运与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对佛的顶礼膜拜上。

  我注视着眼前走动的信徒和憎侣们,在他们身上我不仅看到了生命的沧桑和传统美,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命运,这些包含在人类无尽的困顿、悲情和疑问中的问题,需要我努力的去感悟,去思考,去体验。

  我能寻找到信仰的答案吗?

  一队老外骑着自行车从寺庙前经过,往定日方向去。

  一阵冷风吹来,打个寒战,站起来对着扎寺双手合十,向回走去。

  在寺庙旁边的书店里买了一本晓浩写的《西藏在上》,准备路上慢慢的读。

  往回逛的时候,惊异的发现街边还有我们陕西人开的馍店,买了两张大饼,盘腿坐在旅舍的床上,边看电视边啃着早已经不是正宗口味的陕西大饼,就着矿泉水,艰难的下咽,也算是一顿饭。

  窗外乌云飘来,狂雨倾泻。。。

  疑惑的很,在这荒凉的高原上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雨?

  (唵(an)、 嘛(ma)、呢(ni)、叭(bei)、咪(mi)、哞 (hong)。)

  □ 8月14日 多云

  □ 西藏,是旅行者的天堂,色彩的故乡,是一个让人愿意象狗一样懒洋洋地静躺在阳光下,挥霍生命的地方。。。

  “藏羚羊旅运”——颠簸在遥远的新藏线上

  一大早起来就往厕所跑了几次,严重脱水,郁闷的很,这样的身体状况,真不知道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背上沉重的大包,离开了那间简陋的旅社,迎着略有寒意的晨风去长途车站。

  走进昏暗的候车室,眼前突然一亮,竟然发现了好几个背包客,不由得一阵欣喜,暗想,天赐我也,遥远的旅途应该不会再孤独。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几个背包客,使得我先前的一丝恐惧马上烟消云散,主动走上前去与那些人点头打招呼。

  候车室后面的小院不大,却停了好几辆破旧的客车,那些南来北往的人们拥挤在车子旁边,焦急的喊叫和往车顶上按放行李。

  我握着车票背着大包,在人群里穿插,寻找着去阿里的车。终于,在拥挤的人群后面看见了一辆蓝色的中巴车,车前面的挡风玻璃里插着一块白色牌子,牌子上面写着两个红色大字——阿里。

  原本焦急的心一下踏实下来了,司机是一位四川人,矮胖子,他站在车顶上对我喊:是去阿里的吧?我点头,他对我挥手喊道:把你的包包递上来。

  车顶堆放了好多东西,看上去简直是一辆混装货车。

  我站在车子旁边瞅着这辆车身写有“藏羚羊旅运”蓝色的中巴车,心中突然滋出许多纳闷,就这车也能跑阿里?

  车上坐了14位旅客,其中有12个背包客。四个北京的,一个深圳的,一个重庆的,一个青岛的,一个新疆的,三个韩国大学生,还有我,大家的目的地基本一样,由阿里去新疆的叶城。最后剩下的那两位,一位汉族中年女人是去昂仁做装修材料生意,另一位年轻藏族男子是从上海财经大学毕业回狮泉河政府工作。一车不错的组成,还比较满意。

  车虽然又破又旧,并且这么多人拥挤在狭小的车厢里,论说很不舒服,然而毕竟,我可以上路了。

  汽车发动着,吐着黑烟,胖子叼根烟,回头对大伙说:坐好了,我们要上路了。

  车子没有开出多远,就嗵嗵的放炮,好像什么东西卡在了发动机的喉咙里,憋得不畅通。真是倒霉,车子刚开出日喀则车就偃旗息鼓,就地抛锚,胖子打电话叫来了车主,车主着一身公安服装,也是一口四川口音,他爬到引擎盖上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个究竟来,叫来了修理厂的师傅将我们的破车开到修理厂的地沟上,几个修理工开始忙活,扳子,钳子,起子一起上。。。终于在捣鼓了几个小时后于下午3点离开修理厂,然后我们又转去加油,这才又发现车顶的油箱里全是水,几个司机忙活的往外抽水。。。我的天,这是什么车呀,折腾了将近一天还没有离开日喀则,严重郁闷,怎么会是这样?

  就这样一直磨蹭到下午4点,我们一行才终于离开了日喀则,全车的人都是提心吊胆给汽车打气,希望我们一路上顺利平安。

  公路的前方是定日县,汽车轰鸣着追赶高原的夕阳。

  下午7点多车子离开去幛木的公路拐上219国道,这条所谓的国道简直破烂之极,路面全是沙石,坑洼不平,狂癫中终于将几个乘客颠的晕车了,耳边尽是哇哇大吐的声音。

  胖子司机郁闷的说,去阿里的烂路从这里就开始了,他也没有办法,大家只好凑合了。

  此时川道里还有些绿色,种了青稞和树木,还有移动的羊只,然而环顾四周,就让人心生凄凉,两面的山上光秃秃的没有生命的迹象,随着时间的推移,绿色渐褪,出现在眼前便是无尽的苍凉和荒芜。

  车子颠簸在搓板路上,感觉很舒服,像是坐轿子,那种全身按摩的感觉真好,希望就这样颠簸下去,我这奇特的感觉一定与别人的想法相左。

  8:14翻过一座4500米垭口,崖边缠绕的经幡旗在寒风中猎猎飘扬,山崖被夕阳照的通红,在这高原上,光线没有阻隔,投射的很到位,蓝天就是蓝天,白云就是白云,霞光就是霞光。

  车子在山谷里颠簸,黄昏中路过仁昂县,一个荒凉的镇子,碰见俩位从昆明骑摩托进疆的老人,寒暄几句后继续上路,非常佩服他们的那种挑战自我的精神,联想到自己,如果到他们那种年龄后,自己是不是也能这样疯狂。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

  天彻底黑了,车子在山谷里盘绕,9点多钟车子吼叫着追赶着天空最后一丝亮光,费力的翻过了海拔4300米的君不拉山口,一切都在继续之中,黑暗陪伴着我们在颠簸中前行,一会儿过河,一会儿爬山。旁边有人嘟囔:他妈的,多亏我们是柴油车,才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勇往直前。

  晚上11:20我们一行人终于到达一个叫桑桑镇的地方,摇晃了大半天,人困车乏,司机对大伙说今晚不走了,就住在这里。大伙在小镇上四下里寻找吃晚饭的地方,肚子填饱后,又开始寻找睡觉的地方,根本顾不上洗漱,拉了被子倒头便睡,也不管那被子里蕴含的高原气味如何难闻。

  所谓的“藏羚羊旅运”都是私人车老板的松散组合,没有什么质量和信誉可言,与想像中的情景大相径庭,不过现在的情况与过去相比还是进步多了,不管什么车,不管多少钱,不管多少天,最起码还有客车能够运载我们去遥远的阿里,这放到过去简直想都不敢想。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上了这个车,就顺其自然吧,拉哪儿是哪,一切都由不得我们自己。。。游走时,我们总是一只脚踩在现实当中,一只脚踩在虚幻之中,这样才能适应路途上的一切变故。

  8月15日 阴

  “18道班”

  天气总是和我们作对。

  这几天不但车不争气,连老天爷也对我们格外照顾,不是雨就是冰雹,天气异常阴冷。

  昨晚上没有休息好,翻过来调过去,被罩上的小球球扎的我难受,无奈,只好半夜起来穿上衣服。。。早晨7点就被叫起来,纳闷,天还没亮就要出发呀!空肚子,咕咕乱叫,看不清窗外的世界。。。随着发动机的隆隆声,8点钟我们又翻过了一座4800米的垭口,玻璃都被雾气罩着,没有人在意车窗外面的情况,大伙儿全都缩着脖子在呼呼的睡觉。

  黑暗中,突然听见汽车的发动机哐哐乱响一通,然后便没有了任何声音,瞬间,车厢里安静极了,汽车静静的躺在了公路边上。

  心里一紧,心想完了,车咋又坏了。

  窝在前面的三个四川籍司机坐起来,揉揉迷茫的睡眼,打开引擎盖,拿着扳手到处拧,试图找到抛锚的原因。

  车中的人像几十个石头,被抛在极静的荒野中,刚刚储存在身上的一点热气慢慢的散去,浑身冷的睡不着,于是将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欣赏着晨曦中的阿里高原。。。在远处雪山下的一片广阔草原上,有两只羚羊徜徉在绿草丛中,它们是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还是有意不搭理我们,好象这里个世界上只有他们自己存在似的,它们摔着白色的尾巴,悠闲的觅食。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藏羚羊。

  于是几个人便从梦中惊醒,提了照相机冲草原跑去。

  我坐在车上看着逃亡的动物和追逐逃亡动物的动物,两条腿的和四条腿的在草原上竞赛,感觉特有意思。。。他们追不上羚羊,转而又去追一群野驴,那棕红色的野驴不像羚羊那样走走停停,它们一看见有两条腿的动物追赶来,散开四条腿向山根跑去,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坐在车上无聊的等待,心想这去阿里的车子是不是都这样,动不动就坏了。二胖子(那个四川司机)说,去阿里一定要做好消耗时间的准备,这事情可是多的很哦,我们也莫得法子。

  他们忙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发生故障的原因,几个人商量后,决定去寻找,寻找什么,不知道,反正四下里看不到人烟。俩人揣了一包香烟说是去前面的工地求救,看不见那工地,他们说工地就在路的尽头,一点感觉,好远好远。

  等待是痛苦的,整个身子卡在狭窄的座位上,全身的神经都痒,难受的要命。跳下车,百无聊赖的站在公路上踢石仔。。。三个韩国年轻人则拿着石头打水瓢。。。几个小时就这样被我们熬过去。

  好久好久看见前面公路上开过来一辆大卡车,从上面下来几个人,说是公路标段的机械修理工。一个穿迷彩服的人爬在发动机上说,如果检查出了什么毛病,先修修,如果修不好,有可能要去日喀则买配件。

  我的天。

  二胖子很郁闷,对大伙说,真要是那样,就把我们安排在道班住下,费用他们负责。

  我站在车下面祈祷着,希望问题不大,我还要抓紧时间去转神山圣湖。。。唉,真要命呀,车子还是打不着,时间在艰难的等待中慢慢的流逝。

  一会儿又过来了一辆油罐车,将我们的车牵引上,拉了几十公里,到了一个叫做18道班的荒凉地方。

  纳闷,这里没有手机信号,他们是怎样联系的,大大的问号,一直在脑海中萦绕。。。

  没有饭馆之类可以充饥的地方,只好到藏民家买方便面吃,吃高原上的方便面,那可是一种折磨,味道要比平时恶心十倍。

  北京的两口子闹着要退钱,不想再等了,二胖子死活不给退钱。北京人无奈,干脆钱也不要了,自己跑公路上挡了一辆藏民开的越野车,那车也去阿里,俩人的拼座费用一千元,先前给二胖子的那一千二百元就等于白交了。

  二胖子对着绝尘而去的越野车说:他妈的,北京人有的是钱。

  18道班没有信号,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大伙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的等待着。今天我们在路上已经磨掉了4个小时,在18道班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瞧瞧停在那边的车子,两个修理工还躺在车子下面费力的拆卸破发动机。。。天色渐暗,二胖子忙着去一户藏民家给我们联系住的地方。

  有人说,估计明天也难走。

  18道班设在海拔4850米的地方,是由几顶帐篷组成的一个工地,住的全是四川民工。

  晚上又吃了方便面(没有挑选的余地),我们5个男的睡在一间屋子。没人说话,估计大伙都没有睡着,是不是都在黑暗中寂寞的等待。

  远处的发电机突突的响起,灯泡忽明忽暗,房间里弥漫着发霉的气味。

  一晚上起夜无数,想想可能是因为拉肚子药所致吧!

  8月16日 多云

  “灵魂的风”

  为了预防呼噜(“呼噜”这个词,在全世界最简练单词名列第二)声的侵害,吃了两粒安定片,一觉睡到了半上午。

  在茹吉家喝了酥油茶,百无聊赖,度着方步到处闲逛。

  车子还没有修好,听说今天日喀则汽车维修中心要派人来修理车。转回睡觉的屋子,总想做点什么事情,唯一可做的事情是做饭和吃饭。从包里抓了一把自己带的大米,用高压锅煮了稀饭,几个人抢的吃。

  天空清亮,太阳好高。

  吃了饭,又无事可做,下到河谷,跃过几道清澈的河流,顺着一道山脊,向着海拔5000米的山头爬去,爬爬停停,慢慢的往上,没有什么感觉。平缓的山顶上绿草箐箐,微风吹的草尖轻轻摇摆,草丛中有一堆石头,一只雄壮翻转的牦牛角挺立在石块之上,很威严。坐在山坡上,凝视着在蓝天的衬映下高高翘起的黑色牛角上雕刻的经文,风儿吹乱了我的头发,是谁在抚摸我,仰头看天,好象有了一点感觉——我遇见了神。

  西藏的灵魂不的风,而是和石头一样有着强烈质感的可以触及的的东西,是什么呢?是灵魂的眼睛吧。。。仰望天幕,清澈的神灵之水沐浴在我的心身,我好像与神灵相通。。。于是,拿出本子和笔,纪录下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高山之巅,永远是离灵魂最近的地方。

  看着牛头上雕刻着的六字真言,轻轻诵读着。。。(唵(an)、 嘛(ma)、呢(ni)、叭(bei)、咪(mi)、哞 (hong)。)

  此时此刻坐在这高高的山顶上,沐浴着远方缥缈的风,领受着六字箴言渺远又美丽的意境,那是一种需要,对自己内心深处的呼唤,那是一份清澈,一份空灵,一份机缘。。。灵魂里潜藏着什么希望,千里迢迢一路苦行,是不是来这里寻找解脱苦难与困惑的答案?

  不知道,不知道。。。

  站在山顶,举目望去,四面环绕着巍峨的雪山,皑皑白雪覆盖,阳光下泛着刺眼的亮光,那数不清的山峦,形态各异,风姿绰约,象是万众信徒簇拥着王者神峰,整个高原突现摄人心魄的璀璨和壮美。。。

  山下的公路象一丝白线,蜿蜒在长长的山谷之中。

  风大了,呆坐了许久的身子被冷风吹的发抖,对着牛头默视片刻,转身下山。

  车还在那里卧着。

  钻入房子,扑进被窝,将身子裹的紧紧。

  听说司机要晚上才能回来,看来要装好机器还得等到明天,这车的毛病也太多,兴许装上新配件车还是不动呢。。。

  雨没有停止的迹象,断断续续的下着,真晦气。心里祈祷着,到了冈仁波齐千万不要下雨,好歹让我看上一眼神山(在冈仁波齐还真的遇到了大雨,邪门啊)。

  樊恺爬山回来,只喊累,发誓不去转神山。从上海理工大学毕业的丹增要去阿里工作,路上耽误了几天时间,已经错过了报道时间,急的他团团转。丹增不爱说话,蹲在炉子前,不停的给炉子里填牛粪,方形的脸庞和曲卷的头发被火光映照的通红。

  北京的唐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十几个土豆,丹增借了藏民的铝锅,煮了半熟,大伙就急不可耐的分吃了。

  躺在被窝里聊天,希望再睡上一次舒服觉,也许明天以后就没有这样条件啦。

  发电机突突的又响起来,灯泡鬼火般一闪一闪,最后灯泡就变成了一根萤火虫般的钨丝。

  樊恺问,这鬼地方为什么叫18道班。

  不知道,也许是从新疆的天界大板那边一个道班一个道班数过来的,到这里正好是第十八个道班吧。

  老唐裹着被子靠墙坐着说:不对吧,我感觉应该是从拉萨那边数过来的。

  没有人吭声,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黑暗中不知道谁在叹气:唉,忒荒凉的地。

  8月17日 多云转小雨

  “夜过22道班”

  正睡的香,门扇被推开,有人打了手电筒在晃。

  我问谁?影子回答是我。

  哦,是二胖子司机。

  他说他刚从日喀则回来,把大油泵买回来啦。他找一张床躺下,自言自语的说道,他妈的,把人累坏了,昨天倒了几辆车赶晚上才到日喀则。

  我看看表,才凌晨四点。

  樊恺翻个身,说道,这辆烂宇通跑了十几趟阿里了,也该报废了,真是扣门老板。

  天还没有亮,老卢来叫二胖子,说估计今天能走了。

  早晨起来感觉气喘的很厉害,心里慌闷,冲了一包奶粉,就着沙奇玛吃了早点。估计心慌是饿的,吃了东西就好些了。

  一帮人起来到处晃荡,仍然是无事可做,在屋子外面转了几圈,重新窝到被子里。等吧,第三天了。以前只听说新藏线难走,今次亲身体验,也确实破烂,司机说,这是全世界最破的公路。

  车上一起来阿里的几十号人,都打算从新疆的叶城出去,我还没有考虑好,到时再看吧。

  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有做,肚子又饿了,买了一罐子八宝粥吃,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生产的东西,不管那么多了,吃了再说,大不了吃上氟派酸和黄连素。

  我和樊恺,丹增,睡不着,窝在屋子里烤火,吹牛吹的累了,都没有了言语,屋子里很安静。打开《中国交通地图》,哗哗的翻过去,眼光落在了西藏页,顺着拉萨往西。。。呆了半天,合上了地图。

  总想从新疆进入青海,望着门外飘零的细雨。

  肚子有反应,咕噜咕噜的叫。

  老唐和小王回来了,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棵白菜。洗干净,切成块,不知道怎么吃,没有调料。记得旁边有四川工队的厨房,我自告奋勇的跑去问大嫂要了醋酱味精花椒大蒜,然后生拌的吃,还没有吃,就闻到了那汆鼻的香味道。。。大家三天来已经被方便面吃倒了。

  丹增倚在门框上,呆呆的望着外面一会下一会停的天空。樊恺躺在床上看《西藏在上》,小王靠在被子上翻看一直的《藏地牛皮书》。。。离开日喀则已经是第三天了。。。

  大家无聊的东转西转,如果今天晚上再走不了,估计大部分人会发疯的。

  很安静,静的极致,静的耳朵鸣响。。。与外界暂时的完全隔绝。。。三天来,我们在这里享受着西藏高原纯粹的寂静,坐在绿草如茵的山顶上,专注的谛听,想像着那些空灵的声音,于是,我的躯体,仿佛就在这完全的聆听中慢慢的消失,融化在飞掠的白云里。。。

  樊恺耐不住等待中的寂寞,不停的说肚子饿,要补充方便面。大家笑他刚才还发誓永远不吃方便面了,没有一会儿时间就反悔了。他笑着说,吃方便面也是一种等待,吃完后,再躺去,好受些。一会儿,呼噜声起。。。羡慕啊,神人。

  雨停了。

  天空中的云已经重重的压下来,笼罩着黄昏的山谷。

  终于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鸣声,翻身起来,收拾东西,那声音熟悉,肯定是我们的车。

  大家争先恐后的将行李搬上仍然躺在那里的破车上,兴奋的心情难于言表。

  二胖子皱个眉头,说没有钱付修理费,向我们每个人借一百元,看着车门外挥舞着拳头的四川民工,大家只好掏钱。付了18道班修理工的九百元钱,就没有钱付从日喀则赶来修车的师傅的汽油费了,师傅不依,一个螺丝就是不拧紧。急的二胖子额头直冒汗,急情之下,干脆把老卢当人质,让他与修理工一起返回桑桑镇的熟人那里取钱。

  我的天,头回遇到这样的事情,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师傅还爬在车下面拧螺丝,高原的寒风四处逼来,冻的人直打哆嗦。。。

  晚上10:30车子终于在颤抖的吼叫声中缓缓启动了。

  可怜的卢师傅随同维修站的皮卡车往桑桑镇取钱,车灯闪过,皮卡车便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们的车在黑暗中颠簸着,谁知道还会不会有问题,真是前途未卜啊。

  脆弱的破车在向前。。。

  刚开到22道班附近发动机就开锅了,热气从发动机的缝隙中溢出,司机吓的赶紧刹车,用矿泉水瓶子加水。。。窗外的世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夜里22:20到达22道班的公安检查站,车上的三个南韩的学生又被扣住,公安让他们返回日喀则办理外国人旅游证明,这可把三个韩国年轻人急坏了,他们站在车下面,无奈的团团转。二胖子动了恻隐之心,跑去和公安说情,大家希望有个好的结果,毕竟我们一起度过了几天的艰难日子,总是不愿意看到异国他乡的几个年轻人被困在这荒僻的地方。。。第一次感觉到行走边境地区的麻烦。

  大家在车上等待,黑暗中寒气袭来,冷的我直打哆嗦,加上所有衣服和裤子,也还是冷的磕牙,真后悔将很多厚衣服托运去了西安。

  著名的22道班海拔4913米,是个岔路口,向右是去阿里的北线,直走是南线。22道班是新藏线上有人长期居住的最高点。

  难怪呢,会这样冷。有人建议吃点饭会暖和点,集体响应,找到一家川菜馆,吃了炒米饭。饭后不敢回车上,坐在饭馆里等。。。听说公安将南韩的学生放行了,返回车上时已经是凌晨1:40。

  车子在荒凉的戈壁上疾驶,越过坑洼不平的沙石路,涉过激流险滩。灯光投射到下荒野中,一对对的绿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车子摇晃的厉害,让人几乎无法承受。

  凌晨4:00我们到达萨嘎马泉河边防检查站,大家全部下车排队接受检查。

  这里海拔4475米,虽然还很冷,但是毕竟比22道班明显舒服多了。南韩人真倒霉,又被扣住,又是交涉,最后边防同意早晨上班后在萨嘎县公安局补办手续,不能走,于是乎,全车人只好等待,没有人提出异议,那就等吧。二胖子说要等到上午十点公安局才上班,又要白白耗掉几个小时,慢慢的长夜,在寒冷和寂静中等待,那种感觉,竟是如此的痛苦。

  黑暗掩盖了一切,虽然边检站离萨嘎只有两公里。

  漆黑的夜,繁星满天,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声。。。

  8月18日

  “边防检查站”

  今天是蝴蝶效应的生日,时间过的真快,一晃两年过去了,如今他在遥远的美国,不知道是怎样度过他23岁的生日,非常遗憾不能陪他过生日。前段时间在博客里看见他了照片,问干吗买那么大的越野车,笑我:你不知道,美国是车轮上的国家,没有车寸步难行。

  远在万里之外的西藏,无法联系,估计今年他的生日,会是在美国的哪个海滩上度过。一个美国,一个阿里,相隔万里,只好在心里默默的祝福他生日快乐。。。

  窝在车里一夜,翻来覆去的折腾,好不容易挪到天亮,去河边拍日出,一个当兵的跑过来,训斥我说,不能在这里拍照片,并且当场要求删除我刚才拍的照片。。。

  一辆蓝色的大卡车也停了很久,一打听,是几个藏民的通行证过期了。

  几个当兵的上车来检查证件,查到一半时,一个当兵的说,算了算了不查了。恩?愕然。然后那个当兵的向车外面的三个韩国人招手,让他们上车,车子发动了,随车跟了一个武警战士,他带我们去萨嘎县公安局。

  走了没有多远就是县城,当兵的和韩国人去办事,我们去找饭馆填肚子。

  二胖子说他去借钱还我们,并且肯定的说今天一定给我们还钱。

  县城很小,一条短短的街道,格外的冷清。

  二胖子转了一圈回来,皱着眉头不言语,估计是没有借上钱。他坐在车上打电话,听说那是一个熟人的熟人,借钱的理由是加油,只借五百元。车开到桥头,来了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头盔的四川人,是熟人的熟人。两个人站在桥上,熟人的熟人给熟人打电话落实此事。

  确认后,熟人的熟人叫他的老乡取几百元钱来。

  二胖子站在旁边望着他们,象是一个乞丐。

  等了半天,熟人的熟人的老乡终于在自己的老板那里借了六百元送过来。

  光加油就花了500元,还哪里有钱还我们。

  中午12:20翻过一座海拔4770米的山口,垭口那面的山谷里就是一大片绿色的草原,草地上点缀着一群群黑色的牦牛,空中翻滚的白云遮住了远处的峰峦,扒在玻璃窗上,看着辽阔的草原,竟也被眼前的景色所陶醉,心旷神怡的哼起了小曲。

  路上捎了十几个修公路的武警战士,义务帮忙,拉到吉岭乡军营。

  高原的天真蓝,像是我调色盒中的湖蓝,纯净的蓝,蓝的透明,蓝的醉人。。。

  过河床时,车子陷到了沙子里,司机看着身陷囹囫是车子,竟然没有办法。我建议大伙下去推车,只是一二三的事情,大家也乘机活动活动筋骨。。。旁边有两辆大卡车陷在沙地里,我们很无奈,没有办法帮他们。

  中午2:50过牛库大桥,又是边防检查站。

  一点总结:在边防检查站绝对不要拍照,也不要使用望远镜,也不要乱走动,如果不是有意刁难,应该主动配合武警战士的工作,我因为乱拍照被战士警告过几次。

  早就听说过阿里的搓板路,今天走在上面,感觉比想像中的要好,没有那么恐怖。。。只是车子跳的厉害,小腿肚子的肌肉被弹的帮帮痛。

  下午4:00我们的汽车爬上海拔4870米的垭口,垭口象是一个风道,寒风将几个老外的衣裳吹的啪啪响,那几个老外也不顾寒冷,笑着向我们挥手。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都穿了半截袖,再次赞叹:吃粮食的和吃肉的就是不一样。

  天空清朗,视觉穿透力极强,遥望远方,云彩象是一团团的棉花糖,千丝万缕的白线,沉寂在大地的尽头。连绵的山峦,浑圆阴柔,光秃的大地真干净,一眼望去寸草不生。

  车在川道里奔驶,扬起的尘土屏蔽了后方的天空。

  4:40到达老仲巴县,肚子早就已经饿的没有了知觉,寻到一个叫“南充饭店”的小店坐下,炒菜米饭,真香啊。。。

  吃完饭就上路,二胖子说,乘着车还能开,抓紧时间赶路。奔驰在无尽的沙石搓板路上,时间从车轮下流走。。。

  6:30到达海拔4595米的新仲巴县城。新城是上海宝钢援建的,山洼里一座特新的城市。大街上走动着很多衣着鲜艳的藏民,强烈的阳光下,异常耀眼。一打听,原来今天这里召开“雅江源文化艺术节”(雅鲁藏布江的源头)。

  车子一过仲巴县就没有了完好的路,戈壁滩上,车撤纵横交错,认准电线杆,向着斜阳,随意的开吧。。。

  公路的前方有一个黑点在动,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女老外正在费力的登着驮满行李的自行车向仲巴方向骑行,感慨她的勇气和意志力。。。举目四望,荒山野岭,没有人烟,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车子在碎石路上颠簸着,向着远方。。。

  这里的天气真是一日三变,刚才还蔚蓝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天地迷蒙起来,大雨铺天盖地,高原阴沉的黑暗。。。想起了那个骑自行车的女老外,估计她这会儿正在大雨里挣扎呢,不禁同情起她。

  昏暗中的原野和山峦在风雨中呈现一片白色,那是严重沙化的地貌,沙丘连片的不毛之地。这里的藏居与别处的不同,泥巴抹的平房,房屋不加修饰,只是房顶的屋角上插一根风马旗,房屋旁边围着一个大羊圈,整个建筑简单而朴实。

  傍晚8:30过帕羊镇(4600米)又是边防检查。

  雨停了,晚霞布满天空,夕阳灿烂的夺目,将云彩的边缘照耀的辉煌无比,整个天空象是被火烧过的一样,一片金色,笔直的公路一直通向天边的辉煌里。。。

  11:05路过马悠山检查站,又被折腾了半天。

  晚上12:11翻过海拔5160米的马悠山垭口,山口上几条经幡旗在夜风中哗哗的飘扬,车厢里的乘客个个冷的缩成了一团,只求快点到达能够休息的地方。

  8月19日

  第一眼的神山圣湖

  凌晨3点我们终于晃到了霍尔乡,黑天半夜叫起了“金满堂大酒店”的女老板(一个小吃店,名字叫的大)。大家各自找睡觉的地方,我和樊恺饭也顾不上吃就钻到厨房旁的一间房子,两张床,衣服也顾不上脱,倒头就睡。

  几天来的筋疲力尽彻底的将大家摧垮。。。

  早晨内急,跑到街道上方便,瞧见了一座横亘在眼前的雪山,不知道是什么雪山,于是转到村边的草原上,尽情的欣赏那雄伟壮观的雪山,问一个煨桑的中年汉子,那是什么雪山?

  他扭头看了一眼,说,那木纳尼。

  哦,如果那是那木纳尼雪山,那雪山下明亮的线就应该是玛旁雍错了。

  于是,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不知道桂花和樊恺什么时间站到我的旁边,樊恺说,从这里去湖边还有8公里。

  望着前方的地平线上一道耀眼的蓝色,我说,太远了,时间来不及,干脆打道回府。

  在街道上遇到一位骑自行车从北京过来的德国人,他说他一路上绕过了许多哨所,因为自己没有旅游通行证,明天签证到期,想搭我们的车去阿里续签,遗憾的是我们的司机坚决不拉老外,说要被罚款。

  二胖子将借我们的钱还给了大家,一边给钱,一边说,我说不会欠大家的钱吧。。。几个人听我们说了那木纳尼和玛旁雍错,都跑去看,结果是遗憾,一大块白云遮住了那座神山,无奈的他们只好悻悻而归。

  坐在街道上的土墙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等车,愣愣的看着那些忙碌的藏民和躺在土路上那些懒散的藏狗,消磨着时光。

  对面平房下有两个藏人在宰杀羊只,羊儿无声的被捆绑,被撩倒,被抹脖子。。。胸膛里冒着热气。

  坐上车刚晃荡出了镇子外,店老板的儿子提着我那只保温瓶追上来。又差点丢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丢水壶后人家追着送还这不该丢的东西。。。车子往巴嘎嘎吱嘎吱颠簸去,远处耸立的那木纳尼雪山倒影在蓝色的玛旁雍错里,寂静无声,美仑美奂。。。笔直的公路延伸到远方,融入到了天地之间。

  11:55到达了海拔4600米的巴嘎。

  北京的老唐俩人在这里下车,要去徒步神湖,计划转四天,然后再去冈仁波齐转神山,再去逛普兰。

  汽车在宽阔的川道上颠簸,一边是雄伟挺拔的冈仁波齐神山,一边是美丽圣洁的那木纳尼神山和清澈皎洁的玛旁雍错神湖。。。呵呵,我梦幻中的圣地,今天终于来了。。。汽车在搓板路上抖动着,跳跃着,往冈仁波齐疾驶而去。

  经过六天的奔波,我们终于快要到神山圣湖了,此时我的内心漾着幸福的喜悦,睁大眼睛注视着前方。

  西藏的确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真实的名词。我与它大约存在一个前生斯世之缘吧,千万里的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什么?

  我来了,我看见了。

  西藏。。。

  △神山、圣湖,寻找心灵的归宿

  西藏人把山比作一根绳子,或是一架梯子,神圣的藏王赞普就是沿着它来到人间,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又会沿着那些攀天的光绳,彩虹一样消失在万里蓝天。——《西藏在上》

  塔尔钦——

  中午一点整,我们终于到达了冈仁波齐脚下的塔尔钦。

  远远的看去,在那巨大的山脚下平铺了一大片彩色的建筑,白色的房舍和金色的庙宇。

  二胖子把我们送到了售票处门口(戈壁滩上一个铁皮房子),和二胖子他们告别时还真有一点舍不得呢,毕竟我们一同走过了五天的艰难旅程,目送着那辆蓝色的长途车消失在了白色的尘埃之中。

  所谓的售票处只是在空旷的戈壁上横拦了一根木杠子,一个藏族女孩坐在绿色的铁皮房子前织毛衣。一张票50元,我们给女孩说了半天好话,最后女孩同意我们八个人只买五张票,这也算是对我们的一点优惠。

  走过了收费站,站在一望无际的乱石滩上望着前方陌生的镇子,这就是塔青?

  大伙没有走,全都呆呆的站在太阳下,望着塔尔钦,愣了好久好久。。。

  初来咋到,不知道应该住到什么地方。

  扛了大包在乱石坡上晃,好远就看到一个围墙上竖立的大牌子,写着“冈底斯宾馆”,寻着指引牌走去,走过院墙,进了大厅,找不到前台,也找不到服务员,转了半天才来了一个藏族姑娘,问我们住宿吗?

  子蓝说:慕名而来,一个人多少钱?

  姑娘说:50一个人。

  子蓝说:28元可以不,可以的话,我们都住下,要不,我们都走人。

  房子里空荡荡,一股难闻的味道,嗅了一会,恩,知道了,是咖喱味道。樊恺说,他妈的,一定是印度人留下的这怪味道。

  为什么。

  因为印度人吃咖喱呀。

  怪不得。

  肚子饿。听黄蔚说有塔钦有我们陕西人开的饭馆,于是便顺着别人的指引来到了一家“人民公社大食堂”,老板娘是地道的关中人,老板是东北人,北方口味,面条饺子都拿手。

  要了一盘拉条子拌面,稀里哗啦几口刨完,吃的真香,呵呵,油泼辣子,陈醋,大蒜,大葱。。。太正宗了。

  老板姓张,外号光头,原来在普兰做生意,后来到塔青开饭馆,生意不错,关键是他为人豪爽热情,在网络上有一定的知名度。

  我们吃饭时,老张在一旁打电话替我们联系去神湖的车辆。

  饭后无事,和桂花溜到对面的“迎香圆”,搬了凳子,要了一壶茶,坐在门口的房檐下,大中午的,空旷的乱石滩上除了有几条狗在溜达,整个塔青安静的如同夜晚。。。远处的那木纳尼雪山和玛旁雍错横亘在天边,挺拔雄伟的雪峰耸立在蓝天下,雪山下那条耀眼的蓝色像发光的锦缎,闪着光,问那时什么湖。迎香圆的老板说那是昂那错,也就是著名的鬼湖。

  哦,鬼湖,听说过。

  他建议我能够住到他这里来,住一晚上30元。比旁边的“志愿者之家”便宜,那里住一晚上要40元。各有特色,自己决定。

  太阳晒的身上发烫,呆不住,起身去转。

  这里的女人解手基本不避人,只要自己看不见别人就可以了,纳闷还有那么水灵漂亮的姑娘也不避人,估计生活方式就是如此。

  桂花建议我们去康巴人开的铺子买项珠和腕珠,明天转山用得着,可以保我们吉祥顺利。

  老张建议我们明天上午晚点走,不要走太早了,十点出发就可以,一路慢慢的走,下午很轻松的就到之热寺了。路上不难走,不要有太多的顾虑。第一天只走22公里,然后住下休息,后天一定要早点出发,七点必须上路,走到三分之一处是最佳观看神山的地点。赶中午12点前一定要翻过垭口,这样下午6点左右才能回到塔青,否则就赶不回来了。。。路上注意,在天葬台附近的经幡场转个圈,到前面第一个寺庙再转一个圈,如果遇到特殊困难无法前进时,可以围着这个寺庙转13圈,转这13圈等于转神山一圈,一般来说,转山没有回头路,特殊情况可以转13圈后原路返回。路上遇到玛尼堆时可以放一件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留下,这代表着死去的我,而我会轮回转世再生。

  老张边说边砌上一壶茶,给我们倒上,然后继续说:你们如果翻卓玛拉山口遇到大雪和困境时,可以沿狼的脚印走,神山上现在有12只狼,他们不会伤人,而且通人性,可以把人平安的带下山。。。如果遇到山岩上有七个脚印,就用手去摸摸,会带给你吉祥。。。转山是修行,是洗清罪孽,是很苦的事情,那座莲花山的石头是自然形成的。。。

  大家听的入神,屋里很安静。老张点上一支香烟,比划着说:你们不要嫌我罗嗦,我转了15圈神山了,绝对有这个资格给你们介绍。

  细狗的故事——

  老张问我:听说过袖狗的故事吗?

  我摇头。

  桂花说她以前听人说过,细节忘了。

  老张呷上一口茶水说道:我给你们说说“袖狗的故事”吧,很早以前雪崖上的鸟都是胎生的,不是卵生的,猎人们爬上悬崖得到小鸟就必须进贡给大活佛,老百姓绝对不能养。大活佛将小鸟放在袖筒里喂养,鸟就变成了狗,那狗永远长不大,很神奇的,通常这样有助于活佛加持功力,袖狗很值钱,这可是千真万确的真事情。。。

  大家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是走到这样一个神山之首的地方,我们能不相信他说的故事吗,相信那都是真实的事情。。。

  转经桶的来历——

  老张看我们听的认真,又喝了一口茶,问我道:你知道转经桶的来历吗?

  我瞪大眼睛,摇摇头。

  老张环视大家,然后翘起二郎腿,说道:在进入普兰之前有一个乡叫多攸乡,在那里有座金佛。说起来就很远了,元朝时,藏王为了镇压内乱,借了蒙古的骑兵来西藏。蒙古骑兵从扎达一路过来普兰,首级携带太多,无法行军作战,于是在多攸乡这个地方挖了一个大坑,将人头埋了,从此,那里的气候就有了变化,普兰的老百姓无法生活。

  有一天,这里来了一个上师,说这个地方乌烟瘴气,都是人头闹的,于是,他建议在万人坑上立个转经桶,转经的时候只转单数不转双数,并且要念经,只有那样,才可以超度这些死亡的灵魂。老百姓按照上师的嘱咐,开始转桶诵经。

  后来,老百姓把那些亡灵超度后,上师就从印度移来一块大红石头,放在这里,镇住了普兰,从此以后,这里就风调雨顺。老百姓怕石头飞走,在石头上封了金佛。

  这就是转经桶的来历,知道了吧?

  恩,知道了,历史传说吧,也许我也应该相信生死轮回和因果报应这个佛教核心,与佛融合。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已经夜半时分,我和黄蔚起身道别。

  出来时外面的夜空已经是朗朗月色,估计明天是个好天气。

  空旷的野地里有很多绿光在移动,黄蔚说那是野狗的眼睛。

  哦,早听说塔青的野狗多的泛滥,今天算是领教了。。。

  8月20日

  转山——

  9:30起床,去光头的大食堂吃了早饭,碰见了湖南和深圳的几个驴,大家说好一起走。在拉萨时将小包邮回了西安,此时身边只有一个大包,实在不想背那么多东西,打开包包,减了又减,但还是那么重,足足有二十多斤,看着背包发晕。。。

  樊恺和三个韩国人不转山,寻顺车去狮泉河,由狮泉河再去古格王朝、札达土林,最后从狮泉河去新疆的叶城。我们在塔青分手,真有些不舍,不知道那几个韩国学生还会不会遇到那么多麻烦。

  我们四个人10:20出发,天气不错,是个上路的日子。

  光头媳妇走过来,扶着我的包包说,走慢点,不要急,俗话说,不怕慢,就怕站,站一站,二里半,这里高原,走急了对身体不好。

  光头将我们送到转山的路口,大家握手告别。转过身,踏上了漫漫转山路。。。

  这里的平均海拔4800米,我们沿着半山腰的蛇径小道往上走去,一开始的兴奋慢慢被吞噬,开始出汗,开始喘息,开始腿沉。拐过山嘴就是一个玛尼堆,千百条经幡旗被裹在大石头上,旁边堆积了无数件衣服,竟然不知道有多少年,一层又一层。

  路过荒凉的曲谷寺,那座白塔静静的伫立在空旷的山谷里。

  两条腿沉的拖不起来,感觉包里的东西,比往日重了许多。阳光毒晒,炙烤着皮肤。路上有许多转山的人,断断续续的人影在荒滩山谷中晃动,有驴子,有藏民,有老外。。。羡慕那些老外,不会丢弃一切享受的机会,专门顾有山民做背工,他们走走停停,移动的很慢。一个六十来岁的金发碧眼女老外,双手拿着佛珠,边走边念,其神态看去比藏民还要虔诚十倍。

  远远的看见了红色的经幡广场,彩色的经幡旗一层层在风中飘扬。没有见过这个阵势,爬上坡后就沿着红幔围墙绕了一大圈。在经幡的背阴处坐了十几个藏民,他们说今天是来参加亲戚的天葬,天葬台就在上面的崖顶上。

  天葬——

  张望去,红色的层岩高崖从山峦延伸突出,山上面是长长的平台,什么也看不见,高崖的上空盘旋着几只秃鹫。

  看此情景,颇有感触,不由的唱起了亚东的《天葬》,心绪不畅,悯天悲地的长叹不息,眼中竟然也含满了泪水。

  下了山坡,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了布满白色卵石的河谷中,不由得回望一眼那座山崖,呵呵,那地方是所有人最终的归宿,没有什么人能够逃脱。。。对应了那句“不论远途近路,我们殊路同归”的济世名言。

  无尽的峡谷,干涸的河床,两侧光秃的崖壁,太阳放射着白光,一片云飘来,空中就漂起了雨点,淋雨后的包更沉了。

  慢慢的走在弯曲的山路上,脑子一会儿空白,一会儿又会想点心事儿,走着,才回看到风景,路上,才会有故事。

  一团云飘过,阳光格外明亮,在山的曲线之上,天空就是一泓碧蓝的湖泊,微波不兴,犹如明镜。在明镜下面行走,感觉是在舞蹈,深邃的天空里有什么啊,那么寂静,只能想象,云在飘动,风在向我招手,太阳凝视着我。。。我想越过那条曲线,走入蓝天,羽化成一片云。曲线横隔着世界,一半是天空,一半是大地。

  桂花真是个强人,背个大包在前面走的好快,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子蓝和黄蔚走在后面,看不见。路途上就我一个人行走在这荒芜空旷的神秘世界里,陈子昂的那首凄凉的诗句又在耳边回响——前不见故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呛然而涕下。

  沐浴着西藏的光芒,被日光和月光感动着,更多的丰富是天空的灿烂。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身后竟然有两条黑色的藏狗尾随着我,初看时吓我一跳,余光再瞄时,发现它们并没有恶意。于是,狗壮英雄胆,有狗伴我行,感觉不再孤独。大步流星的赶路的同时,也不忘犒劳一下那两只辛苦跟随的藏狗,从包里翻出两块沙奇玛与他们分享,狗灵性,知恩图报,一路上摇着尾巴很友好的不离不弃跟着我。

  长长的缓坡,二十多公里,感觉那路好远好远,是一条永远走不到头的路。机械的迈着脚步,想利用这空闲让大脑想点什么,但是一路上却总是什么想法也没有,脑子空荡荡的,就象那个泛着白光的太阳,没有任何内容。眼睛望前看,一门心思的只是想看到神山。

  海拔已经接近五千米。

  随着高度的增加,身体感觉异常的吃力,肉体终于变为机器,僵硬的双腿交替着,缓慢的步伐,机械的迈进,路途枯燥而无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两条紧随我的藏狗跑不见了,重又一个人在走。

  阴霾的天空漂起了小雨,淅淅沥沥飘洒的雨滴没有方向的扑面而来,将肩上的背包变得更为沉重。

  顺着河边费力的向前行走,然而行走的路途总是那样遥远,放眼望去,却总是望不到终点。

  天空阴沉的厉害,乌云弥漫于整个山谷,没有一棵植物的地方也会下雨?正在纳闷时,小路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一条直走,一条左拐。左去的桥头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芝热寺”三个大字,牌子下面还写有诸如住宿、餐饮之类的小字 。

  站在桥头犹豫不决,去哪里?

  顺着悬崖远望去,能看见崖下的一片红色寺庙,站在这里犹豫,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透过朦胧的雨雾,看见河对岸的小路上有三个藏民向红色寺庙方向缓缓而行,心想跟随他们去一定没错。

  山谷空旷而苍凉,哗哗的河水流淌声被无限的寂寥吞没,安静极了,除了沙沙的雨水声外,我还能听见走路的声音,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透过迷蒙岚气看见了悬崖下面成片的经幡旗、白塔和寺庙,心里一阵激动,心想那里就应该是哲热寺了。

  投宿芝热寺——

  5:00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磨跻到了寺庙下的一排平房,桂花早已经到了,坐在墙根等我们。刚走进廊檐,天空又漂起了大雨,倾泻的雨水伴随着阵阵雷声,乌云涌动着将神山完全遮住,天地昏暗一片。

  拖着包坐在回廊下,累的不想再动一步,右脚底板磨的钻心痛,脱了鞋看脚,郁闷很,脚丫子竟然都被走变了形状。。。

  大雨中有转山的藏民陆续过来避雨。

  一个北京的驴跑来说,上面的寺庙已经住满了,全是藏民,不能住,只能考虑这个地方。一听这话,我赶忙忍痛站起来,去长廊那头找老板要房。

  拐过长廊,进入一间土坯房,房间里很暖和,地当中生了一个大铁炉,靠墙跟是一排宽大的木椅,木椅上铺着毛毯。房间的拐角有几个人正围着一张茶几吃饭,西红柿炒鸡蛋,炒土豆丝,好香,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们碗里的米饭,看的我只流口水。而他们只顾刨自己碗里的饭,没有人理我。

  我问谁是老板,订房。

  一个漂亮的藏族姑娘抬起头说:等一会。

  那就等吧,坐在铺了花毯的大长木椅上。

  那几个人好半天才吃完,门外已经站了几个需要登记要房子的人。

  我问那姑娘,多少钱一个床位。她瞟我一眼,冷冰冰的说,一口价50元一个床位。

  好贵啊,不能接受,于是又习惯性的讨价还价,最后说定40元。

  她说,就这价,爱住不住。

  无奈,拎着包到房门口,叫“阿佳”开门,那个刚才还显得漂亮妩媚的姑娘此时冲我瞪着眼睛厉声道:喊啥么喊,没有看我正忙!

  我一时语塞,望着那个苗条的背影硬是愣愣的看着她而没有言语,只好耐心的等待。

  吃了一碗让人倒胃口的方便面(10元),回到房间休息。

  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叫,快看神山啊!

  提了相机跑出去,站在廊下向神山方向眺望。

  天空中麋集的乌云慢慢淡去,黄昏中万籁俱静,白纱似的云雾飘飘渺渺,迷蒙中一座金字塔似的雪峰徒然从云雾中显现出来,哦,那就是冈仁波齐神山。

  廊下站满了人,大家一起静静的仰望着神山。

  灰蓝色的曲线渐渐透出白纱,起伏飘逸,蒙胧恢弘,壮观巍峨,凌云的峰尖晶莹璀璨,摄人心魄,啊,冈仁波齐,我的心已经被神山深深的感动,顷刻间,一种苍茫与圣洁的感觉涌进我的灵魂,呆呆的守望着。。。

  旁边有虔诚的藏民在向神山五体叩拜。。。

  发到这个段落。。。6/10

  被睡袋折磨——

  背了一天的睡袋终于派上了用场,裹在里面享受着伸展拉长的放松滋味。

  子蓝和黄蔚说被子特潮湿,难受的要命。

  桂花钻在睡袋里,得意的说,这个时候就体会到睡袋的妙用了吧。语气中透着偷耶。

  门开了,有一个穿迷彩服的人走错了门,见状,干脆叫他进来聊聊。来人一口徐州口音,一问才知道是安徽合肥的,姓刘。才从新疆的和田过来,在和田一万元从修公路的民工那里搞了一大块白玉,已经托运回合肥了,估计这一把能赚十几万吧。

  不懂石头,也不想了解石头,头痛的只想睡觉,老刘坐在旁边的床上不停的叨叨着,他忿忿的说:我那间房子的人素质太差,只顾照顾自己,真不象话。那个北京女孩把她水淋淋的背包放在我的床上,湿了一大片,我说她,人家比我还厉害,简直是太没有素质了。。。

  我吃了两粒百服宁感冒药,对老刘说:睡觉吧,不行了就搬过来住,明天还有艰巨的路途等待着我们去走呢!老刘说,不过来了,希望明天早晨我们走时能叫上他一起同行。

  子蓝点上蜡烛和黄巍爬在床头研究地图,桂花看着天花板听MP3,窗户外有走动的人影,估计他们是在夜幕中寻找着神山的影子。

  夜色中听见子蓝和黄巍直埋怨被子太潮,无法入睡。

  躺在舒适的睡袋里,暗自庆幸自己英明,但却忘却了在路途上的痛苦。

  8月21日 雨加雾

  冈仁波齐神山,我来了

  早晨六点钟就被子蓝叫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浑身疼痛的不想起来。

  强行吞下一包方便面,此时的大脑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中,桂花收拾停当后,对我们说上路,我的天,就这么晕乎乎的起身上路了。

  敲了老刘的房门,说我们先走一步。

  天色微明,黎明前的交替时间,东天有了鱼肚白,西天还处在黑暗之中。

  我们四个人顶着凛冽寒风,踏上了信仰的征程。天地被黑暗笼罩着,走过一个吊桥,顺着大石头上隐约的小道痕迹开始爬山,这是什么爬山啊,像是走在螯太穿越的石海山上,准确的说是在石头上跳跃。早晨起来身体没有在状态,尤其是行走在海拔五千米的高山上,双腿迈不开,像灌了铅,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一开始桂花还在前面,走了不到一刻钟桂花就没有了踪影,看后面,黄巍和子蓝也没有了影子,黑暗空旷的荒山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突然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孤独,象一头孤狼,踽踽独行在漫漫路途上。

  天空渐渐亮起来,乌云依旧在山腰翻滚着。定神看,前方的道路蜿蜒盘旋上了高耸的山脊,突然呼吸困难了起来,气管象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上气不接下气,于是张大嘴,作深呼吸,扛着磨难的身躯,一步一步往上移动。

  拐过一个山嘴,发现前方很远的路上有两个女藏民在走,她们只背了小双肩包,一边走,一边聊天,走的很慢。心中一阵欣喜,总算遇到了路人,能跟在她们后面走,也算是个伴。

  慢慢的追上了她们,俩人一胖一瘦,一老一少,少的瘦,长的很漂亮,像是汉族姑娘。胖的拄根手杖,走的气喘。她们俩普通话说的奇好,一问,原来是从昌都来的,俩人都是教师,怪不得呢,

  靠在石头上休息,胖老师问我从哪里来。

  我回答从西安来。

  她说西安熟悉的很,曾经在咸阳西藏民族学院读过两年书,离开那里二十多年了,还挺想念的。

  什么时候回去走走吧,西安和咸阳现在发展很快,完全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她望着前方的山峦,叹了一口气说,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瘦老师摸出一块奶酪递给我,问我:你背这么大的包不重吗。

  我叹口气说:重啊,沉的象是背了一背包的石头。

  她笑着说:我给你背吧,前面离山口还远着呢。

  不用不用,我自己背。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着实害怕了,怀疑自己能不能将大包背上去。看看瘦小的她,怀疑她能否背动我的包。

  吭哧吭哧走的跟在她们俩后面走,山下面陆续有转山的人赶上来超过了我们。

  转山的队伍中没有一个人背大包,连藏民都是小布袋,后悔自己背了这么大的包来爬这么高的山峰,感觉是被桂花忽悠了,就是听了桂花的话,为了能够睡的舒服些,后悔不迭,觉得昨晚上的觉太奢侈,很划不来,原本凑合一夜也没啥,不至于背个大包,路途上走的这么累,这么辛苦。

  走着走着脚步便跟不上俩位老师,走一步歇口气,走两步歇三步,明显感觉氧气不够用,深呼吸再深呼吸,却总是望不到那个山口。

  路过一块巨大的石头,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将一角毛票抹上酥油粘在岩壁上,然后将前额贴在冰凉的石头,祷告一番,我祷告的肯定与他们不一样。那块巨大的石头面向神山的一面粘满了硬币和纸币,所有钱币都是灰色的,没有彩色,与周围的环境一样冷寂。

  回过身背上包,却不见了那两位,向前张望,只见山石的尽头有两个人影在晃动。深呼吸一下,聚集起身体里所能聚集到的最后一点能量,迈开脚步,向上攀登。脊背上那该死的背包沉的要死,每往上挪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遥望着垭口,心脏砰砰的急速跳动,感觉快要蹦出胸膛,想小解,可是此时连小解的力量都没有了。头有一点晕,感觉应该死过去了几次,心理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本人的极限程度,真想把包撂了。

  眼睛看着前方的山口,只是一片蒙胧景象,寒风夹着雪花漫天的飘来,冷气穿心,浑身已经没有了一丝热气。

  攀登卓玛拉山口——海拔5670米

  拖着一身的疲倦,11:25我终于爬上了海拔5670米的卓玛拉山口。

  垭口不大,一面是山坡,一面是悬崖,有几位藏民挤在一个避风处吃着什么东西,真是羡慕他们还有这样好的胃口。桑姆俩人从包里往出拿着什么,然后面对神山双手合十,五体投地,祈祷着什么。

  山口风很大,雪花随风飞舞,呼啸的寒风将身上一点儿热气全部带走,开始不停的打摆子发抖。

  巨大的乱石遍布于山垭,侧面的山坡隐入迷蒙的云雾中,看不见神山的全貌。对着神山的一面的悬崖下是一条巨大的山谷,悬崖边上悬挂着无数的经幡旗,新的覆盖着旧的,一层一层的堆积着几千年的信仰和追求。

  犀利的寒风卷着雪花,抽打着我的脸,如针扎的一样痛。

  走到悬崖边,从包里取出那卷从拉萨带来的经幡旗,系在那些缠卷了无数层的经幡旗上,然后双手合十,对着隐藏在云雾里的神山祈祷着,祈求神明保佑我们全家,我的朋友,我的事业,我的身体,总之希望上天带给我和我的家人长久好运。。。正在我虔诚的祈祷时,突然一阵风儿吹过,缥缈的云雾向谷低沉去,雄伟的神山渐渐的显露出来,那是一座孤独耸立的巨大岩石,它从大地拔起,直刺云天,充分展示着所具有的雄壮巍峨的阳刚之气,一片片的白云从山脚下涌起,像莲花宝座,托举着冈仁波齐的神圣伟大。。。我惊异,不会吧,真这么灵验吗。一时心里竟然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对正在叩头的小桑玛说:神山出来了,神山出来了。

  我的喊声在山谷间回荡,大桑玛、小桑玛,还有正在吃东西的藏民都站起来,高呼:哈桫椤,哈桫椤。。。这是他们与天的对话。

  喊声震落了满天的雪花,将经幡旗泫然的更加鲜艳,五彩缤纷在空旷的大山之中,并且璀璨的异常醒目。

  瞬间的阳光璀璨,来自于光中的光,最高的光,使得世界透明,芸芸众生在一目了然之下,没有遮蔽。

  山口上现在只有线条和色彩,而色彩更能对人的心灵产生强烈的撞击。

  西藏是面鼓,谁都想在它上面敲几下——

  我想拍下这个伟大和虔诚的场面,瘦老师见我要取相机,便对我说:你不要拍,我们是当老师的,这样不好,再一个在这里拍照会不吉利。

  哦,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们的意思,便寻一挡风处坐下,看着他们对上苍那般万分虔诚五体投地的祈祷。听藏民说话,感觉他们说话象是唱歌,多么动听优美的语言,既有旋律,又有金属音,如山涧清泉,连绵不断,起伏跌宕。我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听不懂他们的祈祷,但是我会很耐心的听很久,尤其只诵经,听得自己心里会振颤起来,丝毫没有枯燥乏味的感觉。反而如沐甘霖,摄人心魄。

  又有一队转山藏民牵着马上来了,他们也一样,没有言语,只是按着古老的程序,虔诚的对着神山进行着自己的祈祷仪式,所有人都一样。我想起了洛克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上说过的一段话:转山的藏民祈祷神山,于粗犷之中蕴藏着深情,豪放之中编织着梦想,苦难之中闪烁着理想的光辉。。。

  在这空寂、苍凉的神山上,让人感受到的是生命与人生的苦涩与悲壮。。。大雪横飞,经幡旗在寒风中呼啦啦的飘扬,神山在云翳里闪现,周围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之中。

  五色旗经幡漫天飞扬,他们相信可以把无尽的祈祷送往十万虚空的诸位菩萨耳中。

  无数的经幡在狂风中哗哗作响,似乎要挣脱绳索的羁绊,飞向雪域神山,飞向金色太阳,而此时我的心也随着经幡起舞,想和它一起飞向苍穹的蓝天。

  风雪、天籁、神山——

  山崖与神山之间隔着一条山谷,在布满碎石的谷底中有三个圆形的高山冰湖,湖水呈奶白色,泛着神秘的倒影,风雪中静静的镶嵌在神山的脚下。

  雪花依然飞舞,纷扬在蒙胧的天际。大桑姆走在陡峭的山坡上,颤悠悠的挪动着脚步,看见她小心的样子,我走过去将我的雪杖递给她,她把她那根红色的木雕拐棍递给我。我们三人在飞雪中向山下走去,Z字型的山路非常陡峭,我们大概用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才下到了峡谷里,山谷里气温比山上稍高,雪花变成了雨滴,淅淅沥沥的顺着风横扫过来,小桑姆带着我们往山脚下的两顶帐篷走去,帐篷里已经挤满了人,有藏民,老外,还有我们这些转山的背包客。

  帐篷里拥挤不堪,我们三人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大桑姆要了一热水瓶酥油茶,给我倒了一杯,喝了滚烫的酥油茶,身上总算是有一点热气。炉子旁坐着一位老外,他指着我的背包问:是你的包?

  我点头,他笑着伸出大拇指晃晃,厉害厉害。我心想,厉害啥,因为这包我差点牺牲在山上,是我太傻冒。

  正在喝着酥油茶,老刘从帐篷外闪了进来,他一边用毛巾擦去脸上的雨水,一边气呼呼的说:刚才在山垭口时我看见原来一直走在我们后面的几个外国人,突发狂想,他们的举动让我感到惊颚,只见几个老外在藏族导游的默许下,下到谷底,然后几个人脱去衣服,跳进水中嬉戏。有藏民看见此景,双手合十,对着神山祷告,诅咒那些对佛大不敬的洋鬼子。我对站在山崖上的藏族领队说,他们怎么能这样放肆,那可是我们心中的神湖圣水啊。那个领队挎着几个背包,不屑一顾的说,他们是在沐浴圣水。你看看,简直是不敢想像,在金钱面前,宗教又是何物,严重鄙视那些傲慢的白人和那个导游。

  风雨兼程转山路——

  喝完茶,大桑姆拉了我一把,说快走,要不然天黑就赶不到塔尔钦。

  告别了老刘,我们重又扑进飘零的风雨当中。在山谷里逆风雨而行,她们俩的雨伞无法遮挡住凛冽的风雨,我从背包中取出一件雨披递给大桑姆。大雨横飞,迎面横扫过来,将我那单薄的阳伞吹的变了形状,冲锋衣还勉强挡雨,下面的速干裤则被雨水淋的湿透透,连内裤也在往下滴水。

  雨水、疲惫加寒冷不住的在折磨着我仅存的那点意志力。

  朦胧中走过起伏的沼泽湿地,几个人影在长长的山坡上跋涉。远远望去,宽阔的山谷里有赶路人在雨中迤俪而行,更远处的人影小如沙砾,往西在寂静的山路上慢慢移动。

  脚丫子在湿鞋里咯叽咯叽的摩擦,脚底板火辣辣的痛,左膝盖虽然绑着护膝,还是痛的要命。路过一家藏民的帐篷,进去躲雨,累的要死,将一大包沙奇玛分给她们两个吃,又喝了一杯热酥油茶,不想说话,身体到处疼痛。

  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我问瘦老师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塔青?她看看天色说,大概要走到天黑。我郁闷,这里的天黑是一般是九点,难道说还要走四个小时。脑海闪过不走的念头,坐在炉子旁不想起来,大桑姆用手杖敲敲地说,走吧,小伙子。

  雨仍然在下,乌云遮住了两旁的山峰,能见度很差。大包继续在肩膀上晃动,胯骨磨的异常疼痛,跟着她们俩在雨水中爬坡下沟。路上有泉水从石缝中汨汨流淌,她们俩走过去将水掬上,拍拍额头,那可是神水啊,希望神水保佑。

  我没有去学他们的样子,只是自己不停脚步的向前走去,机械的走动,没有什么想法,大脑空空。追上了一个好象是从遥远的地方来的藏民,额头缠着红色的英雄结,身上斜挎了一个黄色的包袱,腰间横插了一把藏刀,脚下的藏靴已经磨的没有了花纹,他看看我,黝黑干涩的脸庞上似笑非笑,我鼓起一点力量,挥手和他打招呼:扎西德勒。

  然后继续我步履蹒跚的徒步,他从后面走上来,轻轻的拍拍我的肩膀,用蹩脚的普通话对我说道:我给背。

  他的动作很突然,让我不敢相信。于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迟疑一下,用力的摇摇头说:谢谢,不用了,我自己背。

  他和我并肩行走,用手比画着,急于表达他的意思:我钱的不要,给你背。我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于是解释说:我一路上背过来,已经走到现在了,所以不能放弃,一定要坚持到底。

  他毫无表情的看看我,没有吭声,放开腿往前面走去了。

  费力的翻过一个山嘴,峡谷伸展开去,前方陡然开阔,远远的看见了塔尔钦,那一片远方积木垒砌的建筑群。心理上突然的放松,疲劳顿时在周身蔓延开去,背包有千斤重,双脚有无限沉,望着前方昏黄的天地,拖动着疲惫,移动着痛苦,向着塔青一步步迈进。。。突然想起了黄蔚走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在冈仁波齐行走,唯一的感觉的是——眼睛在天堂,身体在地狱。

  功德圆满,与佛融合——

  一跛一跛的晃到了小镇上,老张远远的向我招手,跑过来接了我的背包,将我让进小饭馆里,递上一杯热呼呼的茶水。

  没有表情的一屁股坐下,无力的靠在凳子上。老张媳妇见我这个样子,赶紧端过来一盆热盐水,让我先泡泡脚丫子。此时的我已经饿的没有丁点力气了,说话都在打颤。什么也不想说,一会儿,老张媳妇又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揪面片,呵呵,油花花汤上还漂着一些葱花和香菜,深深的嗅了一口,恩,满足啊,突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对老张说:真应该听你的话,不应该背这么大的背包。

  老张点上一只烟,凑到我跟前小声说:苦大功德大,老天不会让你白吃苦的。

  他说,后天我准备一个人去转山,一天时间。

  我吃惊的看着他。

  他笑笑说,我准备转够十五圈就不转了,那是取得最高德法。

  佩服,确实厉害。

  藏式“一日游”。

  知道燕子先前来转过神山,那时感觉不来,现在真正佩服她了,实在是不容易。

  吃过一大碗面片,身体总算恢复了一丝活力。老张背上我的背包,督促我回客栈休息,说一会儿你再洗个热水澡,那就很快能解乏。

  外面又漂起了大雨,横扫过虚土覆盖的塔钦,将地面击打出无数的小坑,整个塔钦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高原才有的土醒味儿。

  我跟在老张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河那边的客栈去。

  客栈是一排平房,几间客房已经住满了转山的苦行者。老张把我引进一个大房间,笑着问这里咋样?我靠在贴了壁布的墙上,扫一眼用布帘隔开的大房间说:挺好挺好,真不错。

  老张把包放在墙角,走到钢架子床前,拉开一床绣花棉被说道:很软和,十五元一天,比那个宾馆的条件好多了。

  浑身疼痛,倒头就睡,一切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睡觉是最最重要的事情,昏睡而去的幸福,让我的灵魂沉浸在了无比的喜悦之中。。。

  静静的睡去,享受着一段纯粹的寂静。

  8月23日 阴雨

  圣湖,玛旁雍错

  浑身疼痛的不想起来,窗外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在老张的东北饭馆见到了自愿者之家的任老板,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举止文雅的中年人,大家都管他叫任老师。任老师递给我一张名片,排头很长——西藏阿里神山生态环境保护志愿者工作站、藏红花救助贫困者失学儿童工作站,任怀平站长。听说他是前年九月份来到塔青,搞了一个客栈。

  属于那种有激情有梦想不安现状的人,了解心愿的人。

  北京的一个小妹妹苹果和桂花坐在我旁边,一唱一和的力劝我能陪她们去一趟圣湖玛旁雍措和边城普兰,她们不厌其烦的说着游走西藏的唯一理由——人多了可以拼车,而且价格便宜,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为什么不与我们一起去呢,难道你准备一个人去?

  对着焦急等待我回话的两位MM,我也提出了我的条件——只陪她们去圣湖而不去普兰。

  她俩对视一下,很无奈的点头同意。我说我转完圣湖就随车返回塔尔钦,然后去狮泉河,她俩继续前行去普兰。

  答应了她们,就开始行动,去寻找车。

  我对老张说我们想去圣湖,能不能找辆便宜的车。老张想也没想,一伸手,指着远处一辆白色的轻型卡车说:看见了吗,那个正在修车的人,去找他,他叫老莫。

  任老师拖着一双黑布鞋,把我带到那辆车跟前,对正在换电瓶的老莫说,给你带了一个人,他要去圣湖。老莫从驾驶楼下来,一边用棉纱擦手一边打量着我,问任老师:几个人,回来不。任老师把脚翘在轮胎上,一边勾着那支北京布鞋一边回答:三个人,刚好能坐在后排,两个人不回来,直接去普兰,一个人回来。

  老莫用脚踢着轮胎说:一个人二百元,如果可以现在就走。

  没有征求她们俩的意见,向拎着背包站在饭馆门口的那俩位女孩挥挥手。把背包撂到车厢上,三个人挤在驾驶楼的后排,任老师坐在正驾驶,老莫坐在副驾驶,一车人开始在搓板路上颠簸。

  巴嘎距离塔尔钦不过二十多公里,但是在极其恶劣的搓板路上我们却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坐的是福田轻卡,车子在七八米宽的路面上左拐右晃躲避那些无数的沟壕,车厢颠起来落下去,没有什么重量可以压制颠簸,车子弹跳的非常厉害,有时候竟然将车子的尾部颠的乱摆,真害怕失去控制,紧紧的握住把手。两个女孩在后排位上不停的尖叫,任老师说:这路只能开快点,慢了根本走不成,那样会更颠簸。

  旷野的公路上没有车辆,很清净,很遥远,很空旷。

  前方的公路有许多地方被湍急的河流拦腰冲断,原来埋在公路基层下面的水泥涵管横七八竖的躺在河水里。老莫还是有经验,让任老师停车,然后他下去,走到河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回来对任老师说:咱得把风扇卸了。

  于是扳子钳子一起上,叮叮当当的弄了好一阵子,才将发动机的风扇卸下来。然后寻一个宽阔合适的地方冲下河道,加足马力,车子在清泠的河水中冲击着高高的水花,好刺激。

  我们的冲击动作,让河对岸的一辆越野车上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过了几道河后,老莫将风扇重新按好,说:过河时如果不卸风扇,阻力就太大,车子很容易在河中心抛锚,一旦歇在河水里,那就麻烦大了。

  过了巴嘎那几间土坯房子,就拐上去普兰的土路。白色的沙土公路在辽阔的草原上起伏蜿蜒,一直与天边相连,到处是绿色,汽车卷着尘土在沙石路上缓慢的行驶,

  远处的山坡上有四只羚羊停顿下来,它们竖起耳朵,望着我们,然后摇摆着白色的短尾巴慢慢的向山梁走去。我疑惑,动物们这么乖,他们为什么不立即逃跑。老莫说,现在政府把枪都收了,这些动物在这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天敌,加上藏族人不打动物,所以动物就不怕人了。原来可不是这样,那几年一到冬天我们和当兵的就来这一带打猎,野驴呀羚羊呀,随便就是一车,后来动物也学精了,一见拿枪的撒腿就跑。

  任老师说:现在西藏保护生态环境的措施还是有效果的。

  内心很庆幸,这些活奔乱跳的生灵代表了生命的无限延续,这里只所以吸引我们,也包含了这些漫步在大草原上的野生动物。

  正说着,一只白尾巴狐狸从公路前方窜过,它在草丛中跳跃,追逐着一只灰色的野兔。两个MM尖叫着,拥在车窗前,禁不住拍手鼓掌,说这是她们平生第一次在野外看到的野生动物。

  大家痴痴的看着车窗外面的草原、雪山、蓝天和白云,一切都是那样的让人流连不舍。。。

  车子歪斜着,费力吼叫着,攀爬过一道山梁,远处山凹里的草地上有十几头土红色的野驴在漫不经心的啃食草叶,它们见车过来,并不惊慌,只是竖起耳朵看着我们的汽车,完全不在乎我们的存在,继续着自己吃草的事情。驴群中有一头较大的野驴摆尾喷鼻负责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那应该的一头领头的家伙。

  任老师将车停在了路边说,第一次在野外环境中看见藏野驴吧,让你们好好看一看,就在车上看,一下去就可能惊动它们。

  我们三人扒在车窗前看呆了,使劲的拍照。老莫看看手表提醒说:时间不早了,大家要抓紧时间,前面的圣湖才好看呢。

  卡车再次吼叫着翻上了一道长长的山梁,一队藏民跟在一架手扶拖拉机后面从远处走过来,拖拉机拉了他们的生活用品,他们应该是徒步行走的朝圣者。

  我们的车子行驶到山顶最高点,老莫指着前方一片蓝色的湖水说,看见了吧,那就是圣湖玛旁雍错,对面的那座雪山就是神山之母那木纳尼峰。

  哇,真美!

  凝固的一大块颜色,镶嵌在一个巨大的山谷里,那种蓝,那么的纯净,是蓝色系列色谱里一种神圣的蓝色,与青海湖的蓝,与纳木错的蓝,与羊卓雍错的蓝,与然乌错的蓝,与班公错的蓝。。。似同非同,它的蓝,蓝的更彻底更有深度,也更立体。对面的那木纳尼雪山倒影在碧蓝色的湖水中,伫立着母亲的伟岸身姿,穿过缭绕的白云,高耸蓝天。

  看的发呆,将目光停留在了这里。

  据说,那木纳尼是冈仁波齐的母亲,那是有很多历史传说的神山,很多,记不住了。唯一记住的就是——

  西藏,就是这样,他是由这些丰富的色块和几何的造型所组成,充分展示着神圣、清澈和梦幻。

  任老师又把车子发动着说:这里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我把你们拉到前面的鸡乌寺,在那里看圣湖应该更好些。

  车子停在了鸡乌寺下面的山垭处,山垭处四方的石台上密密麻麻的摆满了牛头骷髅,牛头的额部都雕刻着经文,神秘而壮观。老莫帮助那两位北京妹妹联系了住处,然后我们一起去朝拜鸡乌寺。鸡乌寺建在一座红色的山崖上,寺庙规模不大,白色的房屋依山崖走势而建,山崖上到处悬挂着彩色的经幡旗,感觉到小小的山崖已经被经幡旗紧紧的包裹住,一切都在宗教的严密庇护之中,隐约听到有诵经的声音,随着声音仰望去,在山崖顶端坐着一男一女金发碧眼的老外,他们俩手持长串的佛珠盘腿端坐,双手合十,闭目祈祷,听不懂念叨着什么,反正看那架势是非常虔诚的。

  顺着那些狭窄的巷道爬过鳞次栉比的平房,站在陡峭的山崖上,我的身体沐浴在高原神圣的阳光里,静静的注视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圣湖,雄伟的纳木那尼雪山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几只野鸭在湖水中游弋,水草在极致透明的液体中轻轻摇摆着,湖边有朝圣者向着纳木那尼方向匍匐磕头。

  远处的小路上有一个人影在移动,许久那个人影才晃到了山坡上,一个很孤独的老太太,黝黑的皮肤,苍白的头发,褴褛的褐色衣襟被风吹起,她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摇晃着转经筒,嘴唇抖动着,默念着经文,目光直视着前方的那木纳尼雪山。

  身处这寂静的世界中,顿觉天之碧蓝,映射水之碧蓝;天空之低,圣水之高;那一朵朵云彩,有多白,有多近。我的灵魂仿佛进入天国,象风那样飘忽在生死轮回的路上。。。

  转过身,西面山谷里的一片兰色吸引了我的眼球,那是鬼湖昂纳错。去普兰的沙土路从山脚下蜿蜒去,消失在了纳木那尼雪山的峡谷里,那个峡谷口也许就是光头所叙说转经捅来历的地方。

  走进鸡乌寺,昏暗的庙堂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一碗碗的酥油灯整齐排列,火苗轻轻摇曳,随着每一位走过这里的身影,火光为移动的生灵跳动。许多老外坐在莲花垫上打坐,修行的认真态度还真让人敬佩。

  坐了许久。

  我没有看到佛。

  与两位新疆和北京妹妹告别,嘱咐她们一路顺利平安,约定在狮泉河会面,然后一起走新疆的叶城。

  晚上在光头的人民公社里遇到了北京的老唐,他们围着玛旁雍错转了四天,今天来到了塔尔钦,准备明天去转岗仁波齐。

  面对新来的驴子,老张大嘴一张,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讲解:不要那么早走,十点走也不晚,听我的没错,你不信问问他们。。。

  发电机又突突的响起来,为还滞留在这里的我们5个人提供照明。

  西安不停的来电话催促,让我立即返回,感觉好象不能再西行了,一双脚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绊住,很是郁闷,躺在床上,盘算着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夜色里听到狗的叫声,房间里有人说恐怕是与我们一起转山的人才回来。老刘披了衣服跑出去看,回来后说:是昨天和他一起在一个帐篷里避雨的小伙子和一个老外,他们一天一夜不停的走,今晚上才走到塔尔钦。

  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努力的在寂寞中谛听那一双孤独的脚步声响。

  感觉缺氧。

  世界在我的周围旋转,飘浮,躯体失去了原本的分量和平衡,空气窒息,自我的内涵就要分崩离析,于是我疯狂的寻找天空,奋力的推开看不见的窗子,感觉肉体消失,进入了昏迷状态。。。我不能回去,我在睡梦中挣扎喊叫。

  8月24日

  告别阿里

  一觉睡到日到中天,懒洋洋的爬起来,背了大包去人民公社,要了一壶热茶,与老张、老刘、黄蔚、子蓝围在一起聊天。老刘指着桌子下面一个袋子说,我今天早上叫了两个人去山上搬回来一个大石头,花了两百元钱。我问是什么石头,他说是喜玛拉雅绿泥石。不懂,他解释道:绿泥石就是地质年代沉积在海底泥沙里的海藻类植物,现在变成了化石。他摸一把满脸的胡茬子说:我在和田待了一个多月,走村窜乡淘了一块好货,才花一万元,那是从一个修路工人手上买的,已经托运回合肥了,最保守估计也能卖到十五到二十万。这个绿泥石很一般,能买五万也可以,即就是买不出去也值得,才二百元嘛。

  大家都对老刘的经历投以羡慕的目光,老刘喝了一口茶后慢腾腾地说道:玩石头嘛,要有眼力啊,弄不好就会上当受骗。

  黄蔚问我下来怎么走。

  我看看外面说:不想往西走了,单位有事,要返回,反正转山的目的已经达到。

  黄蔚啧啧嘴说:那不太遗憾,大老远的来到这里,机会难得,以后火车通了这里还有啥意思呢。

  子蓝笑笑说:都走到这里了,离你老家喀什也不远了。

  我长出一口气说:遗憾那是有的,比如古格王朝遗址,扎达土林,班公湖。。。

  老刘一拍桌子抢过话说:不遗憾,遗憾啥,扎达的公路塌方坏了,就是骑摩托也进不去,二百多公里路三天也转不完。

  大家都不吭声了,这话绝对对大家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光头媳妇才来叫我们,说有三辆车要去拉萨送人,还有空座位。我和老刘听后,问也没问,搬了行李就往停车处走。那老刘的石头也太重,二百多公斤,司机死活不给帮忙搬。急急忙忙爬上了车一看,我的天,整个车厢全是朝圣的藏族,而且没有空位子。

  有点犹豫,不想走,老刘一个劲的催促,和司机讨价还价后花了650买了车票,老刘因为带了大石头,加五十元,700元一张票。此时不想走已经不行了,脑子里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司机杨小军是甘肃人,穿一身迷彩服,是部队的退伍军人。他气愤地说,这是一车听不懂人话的牦牛,快把人气死了。

  问为什么?

  小杨说,他们都是那曲人,在狮泉河闹事,那曲巴青县派来政府人员,包了这三辆车把他们拉回去。

  三辆车总共有中外游客12人,剩余的全是藏民。

  6:30车行至巴嘎后,车子停了下来,很多藏民围着三辆车的司机争论着什么,双方气愤紧张,争论的很激烈。

  都是藏区方言,象是听天书。

  后来听说藏民要去玛旁雍错转湖,司机不想去,因为那曲政府包车没有转湖的内容,后来司机给车老板打电话,车老板又请示那曲政府,结果当然是政府让步,给司机加钱。

  又一次阴差阳错的来到了圣湖玛旁雍错。

  这次很悠闲,陪藏民在湖边转悠。

  反正走不了,只好尽情的欣赏圣湖和神山之母美丽壮观的景色和传说中的神秘。东北的大个子举个卡片几一会湖边,一会山上,恨不能将整个玛旁雍错都拍进画面。我则坐在湖边的一大块石头上,望着在湖水上静静游弋的一群野鸭,野鸭游过湖面,身后留下的一道道白色的水花将倒影在清澈湖水中的那木纳尼雪山分割成了一条条闪烁着白色的银链。从东面的天空飘来了一片片红色的晚霞,那彤红彤红的云彩越聚月多,几乎占去了半个天空,湖水广阔缥缈,波澜不起,水深之处已经被彻红的天空映的天地相连。

  许多藏民在湖边匍匐祈祷,然后跪在湖边用额头去浸清凉的圣水,那种庄严和神圣,在这静谧而圣洁的地方将我的心引导进与圣湖一样深沉的地方,使我的心沧陷深渊,这里是世界的边缘,这里是如此的荒寒。

  绕着湖边的那条弯曲颠簸的土路,除了给转山藏民提供补给的车能勉强通过外,我们的大轿车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许多藏民徒手修了半天路也无济于事,于是,最后大家商定,藏民和后援车去转湖,我们这些游客和大轿子车去霍尔,到明天晚上我们再去湖的那边接他们。谢天谢地,等待总算有个结果,我们离开玛旁雍措开始返回,一直磨到晚上十点我们才回到巴嘎,这路啊,真不容易。

  在巴嘎休息了一会,我们便连夜赶去霍尔乡,住在了“金满堂大酒店”的那个大通铺上。

  最近整日在晃车,太阳帽后边沿黑油发亮,举到手上一闻,竟然有一股浓烈的酥油味道,如果清洗的话,至少会清洗下来二两酥油。

  本来计划向西去扎达土林和古格王朝还有那高原珍珠班公错,唉,身不由己啊,哪里有“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之道理,虽然很难过,要离开阿里,心里还是很不情愿,但还是要强打精神,嘴上念叨着:学会放弃,学会放弃。这才让我从容不迫的满怀遗憾离开了阿里。

  太冷,加盖了两床厚被子,被子里满是浓烈的酥油味道,只好将被子盖在胸部。看那几个老外倒还无事,也许他们是一类人,习惯于肉食和奶酪之类的食物味道。

  灵魂的自我,现在已经不复存在,返回的征途需要有充满意志的自我,坚持下去,我就会消除被放逐、被遗弃的滋味,虽然我的心灵从未寻找到实实在在家的归宿,但是那种浪迹天涯的漂泊却让我感到一种无法言语的轻松。

  此刻,夜深人静之时,躺在异乡偏壤之地,卸去了白日的一切累赘,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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