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唐四杰”中,骆宾王传世作品最多,人生经历最具传奇色彩。传说他七岁能诗,属于早慧型神童。然而,天才的骆宾王并未因才华横溢而青云直上,反而是仕途多舛、家境困顿,时常处于难言的窘境……
骆宾王十岁丧父,只能与母亲相依为命。由于骆父为官清廉,故后身无长物,因此骆宾王母子一时竟然连扶柩还乡的钱都没有。这样的窘境在唐初时代是羞于启齿的难堪经历。然而,骆宾王并没有屈服于命运的拨弄,一边奉母至孝艰难过活,一边四处游学刻苦攻读,以求继承父亲报国泽民的夙志,出仕为官中兴家业。
但是,他始终没能得到仕进的良机,直到结识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弟弟李元庆,才算见到了一线曙光。道王李元庆非常赏识骆宾王的才华,为了能使他早日为国效力,李元庆破例特别准许骆宾王“自荐其才”。也就是说,对他的人品才学高度认可,允许他自己选择适合发挥才干的职位。这等于今天 “免试”、“免检”之类的待遇,简直跟天上掉匹萨饼差不多。在那个年代,这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美事,可是骆宾王恪守传统士大夫耻于“自媒”的原则,毅然放弃了这次一步登天的机会。
中国古代传统的“士”,不仅仅是文有治国之策、武有安邦之能那么简单。一个真正以士自居的人,多半极其重视内在人格和伦理道德的修养完善,而非一意追求功名或者地位。中国古代的士阶层,是封建国家的真正基础和源动力,他们往往将操守、气节、德行、礼仪规范等等,视如生命。没有这些修养的人,首先不可能修身养性、正己及人,当然就更不能指望他们“齐家治国平天下”了。比方说某君的能力只够做个县丞,让他做县令已经是勉为其难了,可是他偏偏认定自己可以治国安邦,那么这样的人一旦作了市长就会牵累一市百姓受苦;他做省长就会使一省百姓跟他遭殃;倘或不幸给他当了国家元首,亡国灭种之祸也就不远了。所以,古代士人首重德行操守,决不允许有人凭着抽象的自信,拿治下百姓的生活安乐作赌注,以国家命运做为累积个人政治资本的代价。骆宾王此前没有任何具体的从政经验,当然宁可从九品小吏做起,也不愿接受不负责任的恩典。这是标准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和士人们必备的品质。
在知天命的年纪,骆宾王总算正式步入仕途,做了个奉议郎,这是一个从六品的官职,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副处级干部。以今天的标准衡量,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刚刚升个副处,他的仕途基本也就没戏了,知趣的人会广交朋友、卖权谋私,争取可以离休在局级任上,搞得好兴许进个政协之类的,这辈子也就不白忙活。骆宾王不然,他非但不懂如何讨好上司、培植党羽,反而仍然像30岁的年轻干部一样兢兢业业、忠于职守、不徇私情,结果当然可想而知了,先被发配边关充军,一年后结束双规调至四川,在基层挂个闲职继续加强学习和锻炼。
闻一多先生在《唐诗杂论》中说骆宾王“天生一副侠骨,转喜欢管闲事、打抱不平、杀人报仇、革命、帮痴心女子打负心汉”。最后这句“帮痴心女子打负心汉”的事儿,就发生在骆宾王驻留四川期间。
在骆宾王入川之前两年,他的故交好友卢照邻曾到四川任职。这位卢大人当年应该也算个支边,可能属于援川干部之类的,自然未带家小。大家都晓得这文人多半都是多情的种子,耐不住寂寞的,老卢自然也不例外,不自觉得就爱上了一位郭姓女子,用现在的普通话说,就是包了个二奶。这郭氏对老卢一往情深,还怀了老卢的骨肉。那个年代哪有计划生育这么好的国策,性生活安全措施又基本为零,怀孕是很正常的。可是卢照邻毕竟是个国家干部,传出去毕竟影响政府形象,所以暂时也没登记注册。郭氏也没有过多要求老卢一定要怎么样,她早被老卢的才华迷住了——这老卢,太有才了……
不久,卢照邻奉调还京。由于走的仓促,没时间妥善安排郭氏的生活问题,只是承诺会尽快返回四川迎娶郭氏。结果老卢这一去就音讯杳无,郭氏生下小孩独自抚育,不到一年孩子就生病不治,不幸早夭了。就在孤苦绝望的郭氏心灰意冷的时候,她遇到了骆宾王……
骆宾王是个侠肝义胆的人,碰上这种事,而且居然是自己哥们儿干的好事,焉能坐视不管!他当即代郭氏传书声讨卢照邻,并附诗一首《艳情代郭氏答卢照邻》:
迢迢芊路望芝田,眇眇函关恨蜀川。
归云已落涪江外,还雁应过洛水瀍。
洛水傍连帝城侧,帝宅层甍垂凤翼。
铜驼路上柳千条,金谷园中花几色。
柳叶园花处处新,洛阳桃李应芳春。
妾向双流窥石镜,君住三川守玉人。
此时离别那堪道,此日空床对芳沼。
芳沼徒游比目鱼,幽径还生拔心草。
流风回雪傥便娟,骥子鱼文实可怜。
掷果河阳君有分,货酒成都妾亦然。
莫言贫贱无人重,莫言富贵应须种。
绿珠犹得石崇怜,飞燕曾经汉皇宠。
良人何处醉纵横,直如循默守空名。
倒提新缣成慊慊,翻将故剑作平平。
离前吉梦成兰兆,别后啼痕上竹生。
别日分明相约束,已取宜家成诫勖。
当时拟弄掌中珠,岂谓先摧庭际玉。
悲鸣五里无人问,肠断三声谁为续。
思君欲上望夫台,端居懒听将雏曲。
沉沉落日向山低,檐前归燕并头栖。
抱膝当窗看夕兔,侧耳空房听晓鸡。
舞蝶临阶只自舞,啼鸟逢人亦助啼。
独坐伤孤枕,春来悲更甚。
峨眉山上月如眉,濯锦江中霞似锦。
锦字回文欲赠君,剑壁层峰自纠纷。
平江淼淼分清浦,长路悠悠间白云。
也知京洛多佳丽,也知山岫遥亏蔽。
无那短封即疏索,不在长情守期契。
传闻织女对牵牛,相望重河隔浅流。
谁分迢迢经两岁,谁能脉脉待三秋。
情知唾井终无理,情知覆水也难收。
不复下山能借问,更向卢家字莫愁。
据说卢照邻见信后大呼冤枉,解释自己回到长安便身患重病差点挂掉,并非不念旧情,人面兽心云云。其实老卢已经另有新欢了。骆宾王见老卢态度很好,便没有再追究人家生活细节,两个人总算保住了友情。
一年后,骆宾王离开四川回到长安。先任武功主簿,再任明堂主簿、长安主簿、侍御史等职。这段时间是骆宾王一生中比较顺利的阶段。侍御史其实仍然只是个从六品的官职,只不过比过去多了很多具体的实权。唐代的主簿和侍御史都隶属于御史台,大约相当于今天的检察院或者反贪局。侍御史的职责是“纠举百僚,推鞫狱讼”,理论上说,这种官职正适合骆宾王这样一身正气、刚直不阿的人。可是这就像中国队理论上可以进世界杯八强一样,现实中基本没有可能性。因为不懂“为官之道”,骆宾王只做了几个月侍御史,就被贬官下狱。著名的《在狱咏蝉》就是当时狱中之作。
一个志存高远的济世之才,求报国安邦而不得,反落得性命难保的田地,其凄凉心境可想而知。
出狱后不久,骆宾王二度被贬出塞。数月后又内迁某县为县丞。他无法忍受这种无所作为的落寞,很快就辞官归隐,南下扬州养老去了。
骆宾王南下扬州不久,长安传来武则天临朝称制的消息。李姓王朝的元老重臣纷纷被贬,许多人离京流徙南方。在这批迁客中有一位李敬业,乃开国元勋李绩之孙。李绩本姓徐,就是在后世民间广为人知的徐茂公,因功高而得太宗赐姓李,故史称李绩。这位李敬业本来承袭父祖余荫,贵为一方封疆大吏,可是武氏执政后竟被贬为柳州司马,这样的落差无异于天壤之别。李敬业被贬后不久即潜至扬州,在短短一个月内便召集了十几万人。他以恢复中宗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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