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下曲
塞北的寒风无情的呼啸着,军中刁斗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远远传了出去,夹杂在风声中,更显得凄厉异常.
中军帐中,任怀风心疼的看着爱妻,柔声道:"兰儿,已经不早了,你去休息吧?十几年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区区一个刺客又能奈我若何?"纳兰苦笑了一下,心道:"若是普通刺客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哎!十六年了"
思绪又飘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纳兰与明玉同在"漠北神龙"于剑飞门下学艺.平日里两人关系甚笃,于剑飞也有心撮合他们.殊不料二人志向全不一致,明玉喜欢游侠浪子的漂泊,纳兰却一心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二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结果原本应该是的青梅竹马的两人不欢而散.
后来纳兰遇到了青年军官任怀风,一见之下二人互相倾心,遂结为伉俪之好,至今已有一十六年.这十多年来二人生活十分幸福,纳兰也很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因为她发现她对明玉根本没有真爱,分开也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只是闲暇时想起明玉会有一丝的惆怅与淡淡的歉意.任怀风作战勇敢,又腹存韬略,十六年来积功升至如今的镇北将军,统率大军进剿鞑靼.而在这十六年中,"大漠玲珑侠"明玉的名头也是威震塞北。.
一阵疾风突然袭来,任怀风与纳兰面前的炭火忽地一暗.只见白影一闪,帐中已多了一个四十余岁的白衣男子,军帐门口的四个卫兵已经倒在地上,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男子身背长剑,眉目英俊,只是面上多了几分风霜之苦,略显憔悴苍老.纳兰心中一震:果然是他.虽然模样与十六年前相比毫无变化,但可清瘦多了,不由暗暗叹息,一阵心酸.
那白衣男子甫一入帐,立刻抽出长剑,大喝道:"任怀风,今日便是你的大限!"说完,长剑一抖,一片白光宛如天外飞龙般向任怀风击去.任怀风虽是大将军,但只会些弓马功夫,如何能与武林高手相抗?眼看就要丧生在这一剑之下.
突听"当"的一声,那白衣男子的长剑竟然被人挡开.纳兰手持长剑,涩声道:"师兄,你不能杀他!"那白衣男子正是明玉.任怀风大吃一惊,他与纳兰结识以来,从来不知她竟然身具这般高强的武功,并且还是眼前这人的师妹.
殊不知明玉心中的震惊更在任怀风之上.当年他对纳兰确是一片真心,只是他性格高傲,向来不肯低头认输,终致缘分化作流水.事后他悔恨不已,痛心疾首,十六年来心中的凄苦一日甚过一日,爱之愈深,其痛愈大.这十六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与纳兰重新见面.如今纳兰就站在他的眼前,十六年来的往事一一在心头掠过,不由地呆了,良久才痛声道:"师妹,真是你吗?"
纳兰指着任怀风道:"师兄,他......他是我的.......我的丈夫,求你不要......杀他!"
明玉闻听此言,宛如五雷轰顶,心为之碎,几乎要立足不定.少顷才大声道:"师妹,你可知道我是鞑靼人?此人率领军队掠夺我们的土地,屠杀我们的族人,今日我若不杀了他,我明玉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纳兰无言地望着任怀风.任怀风刚才几乎被明玉一剑杀死,但此时仍然毫无惧色,慨然道:"不错!我任怀风忝为军人,自当以安邦定国靖寇镇边为圣上分忧为己任,小小鞑靼不服王化,自是应该剿除!大丈夫当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为荣!兰儿,不必求他!'
明玉悲声道:"师妹,你听到了吗?师妹,你知道我这十六年是怎么过的吗?十六年来我走遍天涯一心想寻访你,十六年来的每一天我都在受着痛苦的折磨,十六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只盼能够有缘重聚,哪知?哎!师妹,你......你过得可好?"纳兰悲声打断他的话,道:"师兄,你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的不好!"接着又涩声道:"师兄,你可苍老多了!"明玉闻言胸口如被铁锤击中一般,心中一酸,再想到自己这十六年来的风霜之苦,几乎忍不住要流下泪来.他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时间三人都沉寂无语.
俄顷,纳兰凄声道:"师兄,我是真的爱他,求求你放过他吧!"
任怀风大喝道:"兰儿,住口!"与此同时明玉也大声道:"师妹,你?"
明玉眼看着纳兰望向任怀风的眼神,心里一阵酸痛,想起了无数族人的重托,想起了一十六年来自己每日刻骨铭心的伤痛,心肠立刻刚硬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任怀风,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你!"竟然不向纳兰再看一眼,一声长啸,长剑一挥,向任怀风攻了过去.
纳兰凄然一笑道:"师兄,对不住了!"说完也迎了上去.
明玉见纳兰和自己动手,心里不由一疼,但仍然本能的出招收招.这时已有不少士兵闻声赶到,但明玉和纳兰二人武功高极,二人在帐内相斗,那些士兵连军帐也不能进来,更遑论保护任怀风相助纳兰了.
这十六年来纳兰从未动过刀剑,如何能是明玉的对手.不过十招,就被明玉一剑逼开.明玉长剑一紧,一声清啸,一招"星落长空"向任怀风刺了过去.这一招明玉用足了十二成功力,恨不能将任怀风一剑钉在地上.这时纳兰被逼在一边不及相救,不由大叫一声"怀风",接着和身扑了上去,挡在任怀风前面.
明玉见纳兰不顾性命的扑上,大吃一惊,急收剑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波"的一声,长剑从纳兰前胸透入,后背穿出,鲜血喷溅了一地.
任怀风与明玉同时大喊道:"兰儿!""师妹!"
明玉知道自己这一剑刺得极重,若是此时拔出长剑,只怕立时便送了纳兰的性命.这时任怀风早已抱着纳兰大哭起来,旁边的士兵也似看得呆了,竟无一人上前.
明玉痛声道:"师妹,你,你何必如此呢?"纳兰勉力挤出微笑,吃力地道:"师兄,我......我不怪你,只希望......希望我死后你不要再为难怀风.师兄,怀风,我......我不知道你们究竟谁对谁错,但是真爱没有错.师兄,我真的.......真的爱怀风!"接着又转头对任怀风道:"怀风,我......我要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活着!"说完,双目一闭,一直紧握着任怀风的双手也垂了下去,就此随风而去.
明玉喃喃道:"师妹,都是我不好,你说的对,真爱没有错!接着又凄然一笑道:"师妹,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你去了,难道我还能独活吗?难道我还要再等一个十六年吗?师妹,我就来陪你,今生没有缘分,我们来生再聚,我一定不会再错过了!师妹,我来了!"说完,提起犹自在滴血的长剑向颈中抹去.
任怀风好似突然间老去了数十年似的,只是抱着纳兰的尸体发呆,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寒风依旧在呼啸,不知是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军营里一片寂静,刁斗的声音悲怆苍凉.突然间不知是谁吹起了塞下曲,苍茫凄凉的箫声在塞北的寒风里直透苍穹,向着遥远的天籁飘去......
标签： 塞下曲王昌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