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屁与赞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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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不能忘记某君的马屁。当然不是拍我,是拍别人。

  那天本校校长开大会,当着全校教职员工的面大加赞赏某女士说话的水平。“某老师说话呀,我很佩服,年轻人哪,实在是……恩……啊……”于是他讲了那件显示某老师水平的事。原来那段时间,我们学校大力提倡说普通话,校长率先垂范,无奈有些字老是咬不准,比如把“补贴”说成“补鞋”就是例子,那时校园里不少人传说这个经典词语,估计校长本人耳有所闻。一天他碰到某老师,问她:“小某老师,我们全校你的普通话最好,有没有什么办法也教教我说普通话,我的普通话不标准呀。”该老师回答校长:“我说校长,你的普通话水平很不错了,已经够标准了;再说,你是领导,普通话太标准了也不好。”就是这个“你是领导,普通话太标准了也不好”马屁,拍得他呱呱响,舒服得不得了,自己舒服了还不行,还要拿到全校来和大家分享。可见这个马屁堪称一绝了。

  那个女士及其老公在校长面前都是大红人,只有他们那么密切的关系,才有他们那样经典的马屁。这个马屁在融洽上下级关系、巩固他们之间的友谊方面,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有许多人为了密切上下级关系,年年给校长拜年,大事小事都送礼,都没能建立起理想的上下级关系。我敢说,这个马屁至少相当于一条白沙烟、一瓶XO甚至N张老人头的当量。

  大家应该没有忘记《红楼梦》里林黛玉进贾府一节,王熙凤看到林黛玉后这么夸奖林黛玉的美貌:“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这一席话可谓八面玲珑,四方讨好,说得老太太、王夫人、林黛玉还有贾家三春个个心花怒放,马屁竟然如此香甜,也只有马屁有此功效,其它任是什么屁也不可能有这等功效。

  拍马屁其实不仅仅是讨好于人,更重要的是,那是语言的艺术,记住,语言的艺术,所以,那也是极见功力的小学功夫来的。

  看过一则掌故,说当年武则天有一个宠臣,名叫张昌宗者,人唤六郎,其人因其面首身份而权倾朝野。朝中人物来巴结奉承者络绎不绝。某日宴聚,席间有人一如既往地称赞张昌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其中有一人看见池中荷花,触景生情,赞到:“六郎之美,如池中风荷。”大家一听,果然觉得这个比喻精妙无比,顿时纷纷以荷喻人,称赞六郎。席间有人大喝一声:“非也!”在座各级官僚大惊,竟然有人大胆否定六郎之美,一时个个不敢出声,那人站出来,朗朗说到:“六郎美貌,荷花哪里比得上,所以,错了!怎么能说六郎像荷花?应该说荷花像六郎。”此君话一出口,一时博得了更大的赞赏,大厅里欢声雷动。

  我想如果我是六郎,也会满肚子的快乐、压不住的美。这样的马屁还不够受用么?如果没有足够的语言基础,没有足够敏锐的头脑,这样的经典马屁无论如何是拍不出来的。

  看了这几则马屁,我们一般也都能看出来,拍马屁最大的功效就是讨好对方,让对方听着舒服,心情愉快。一个人情绪如果不好,往往用物理手段解决不了问题,汤药及于肠胃而马屁却可以直达于心,而且瞬间见效。所以一般人都喜欢听这个,说得好听些,是赞美,说得直白些那就是马屁了。西方基督教教堂里一般都有唱诗班,那些人是专门给他们的上帝基督唱赞美诗的,在《圣经》里也有相当篇幅的赞美诗,这可见得,从体制上,基督就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溜须拍马的程序。如此理所当然的要别人赞美自己,基督算是最典型的一个了。西方文明千百年来受基督文明的浸染渗透,我不相信基督的子民们会没有相似的恶习?所以西方人应该会毫不吝啬把他们的赞美浇灌到对方的身上心田,可是由于这是一个程序化事件,多半不具备实质的意义。所以我看。如果我们到了西方,听到有人赞美自己,千万不必当真,说不定人家说过之后也就忘了。另外,如果别人要求你去赞美他几句,也千万别吝啬,因为基督已经教给他们听取赞美、享受马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比较而言,中国是一个礼仪之国,程序化的事情是礼,而不是赞美。这种礼有严格的程序。它与赞美关系不大,我们常说“发乎情止乎礼”,道理就在这里,礼乐治国是中国千百年来的最高理想,所以,礼实际上也几乎已经置根于每个中国人的心中,有一个例子可以证明,那就是中国的足球。我们的足球老是上不去,关键就是中国的礼乐传统决定了中国足球的命运,足球是一项对抗极强的运动,我们可以用野蛮来形容,这种野蛮精神甚至可以在西方整个侵略扩张的殖民历史中去寻找根源。在闻名世界的体育运动中,其野蛮也许仅次于西班牙的斗牛。如果哪天中国的足球打败了西方,我估计,西方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不仅仅是指体育。

  正因为中国的礼仪程序决定了拍马和赞美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的隐性地位,所以,赞美在中国就具有特别的意义。第一,我们不善于赞美别人;第二,如果我们是赞美别人的话,那很少是赞美,而是拍马屁。在这里就有必要把赞美和拍马屁区分一点点。一般而言,赞美是对别人的正面评价,这种评价与这个人所做的事是相称的,或者是基本符合实际情况的,在这个基础上的称赞,是对别人的一种客观肯定。即使稍稍过分,我们还是可以当做赞美。如果赞美是故意拔高,甚至夸张其辞,那多半是拍马屁了。举个例子,如果有人说游子是玉树临风,那是赞美;如果有人说呆子玉树临风,那绝对是马屁,甚至是讽刺了。

  可惜象呆子一样能够明确区分哪是赞美哪是马屁的人并不多。

  记得清代名臣纪晓岚有一对联,我看那应该是马屁之作。据说康熙南巡,一日兴起,出联要纪大学士对上来。出联曰:千山千水千才子。纪晓岚稍加思索即对上来了:一天一地一圣人。把皇帝比圣人,当然不是赞美,而是拍马屁,不过这个马屁还能受得了,因为皇帝毕竟独一无二,他要真认自己是圣人,还没人能把他怎么办。

  以纪晓岚的智慧,这样的马屁应该不难拍,可是不幸的是,我在新疆乌鲁木齐的红山公园里看见了这位纪大学士。新疆是远隔山水的边陲,是苦寒之地,那些在朝中失意者,往往不如圣意就可能贬官到这里,就象当年的林则徐,即使在这里为官,实际上也还是一种惩戒。当年聪慧明智的大学士纪晓岚,竟也落得如此田地。可见,马屁再精,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看来看去,这马屁和权势有着相当微妙的关系。从上面我所举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到,拍马屁的对象无一不是权势者。拍马屁的目的指向如此鲜明!他们要么逢迎权贵,要么觊觎权势,以从中获益。

  当年有人吹捧毛泽东“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导师伟大的舵手”,这四个伟大不可谓不雄壮,可是结果又怎么样呢?吹捧者后来阴谋暴露,架机叛国,摔死在蒙古沙漠。这个例子可谓溜须拍马的经典。拍马者拣痒处挠,被拍者宜从远处想。

  所以,春风化雨溜须起,拍马摇刀暗箭来。马屁多是别有用心,往往伴随有无限阴谋和野心,做领导者不可不查。特别是权势者位高权重的时候,尤其要小心,当年安禄山史思明在发动事变之前,在大唐宫殿朝堂里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逢迎的背后是阴谋与祸害,当年败逃蜀地、半路杀妻、被逼逊位的唐明皇,在回到长安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这些?

原文作者所属博客:出水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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