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茶舍』张祈诗歌近作精选一束
作者：白色鸟 提交日期：2002-9-14 13:28:00
7月莫高窟前的一只燕子（组诗10首）
莫高窟前的一只燕子
一
在那厚厚堆积的黄沙下面，
在那新近搭起的红色木檐下面，
在清晨的阳光和绿色白杨树
斑驳细碎的光影里，
我看见几只黑色的燕子在飞翔。
它们时而振翅飞向高天，
时而在幽暗的洞口边盘旋；
有时它们就在那飞天的裙角旁停驻，
悠然把乌黑闪亮的羽毛收敛。
我能听见它们低低的鸣叫，
那叫声既明亮又清醒，撞击开
周围闷热的空气，像清脆的珠子
轻盈掠过我的头顶。
二
太阳高升。
远处的三危山一片静寂。
它在深深地沉睡，沉睡，
仿佛从来就不曾有过呼吸。
是什么在催促我
进入这绚丽的迷梦？一大团火焰
在沙漠上奔跑着，奔跑着，
它所奔去的方向，依然
是一片无垠的荒原与戈壁。
三
一只纤细柔软的手
为我打开一扇扇积满灰尘的门。
追随着那微弱的光线，
我一次次仰望那深不可测的穹顶，
上面似乎挂满了瑰丽的繁星。
登在高高的梯子上，
那个无名的工匠是谁？
他有一双怎样的手，他挥动的
是什么样的凿子与刻刀，正在涂抹的
什么泥？他用的是什么颜料？
手里握的是什么样的笔？
有些什么样的轮廓与线条
起伏在他的胸中？
那突然掉落的灰尘是否会
意外地蒙住他的眼睛？
四
时光似乎从来不会流逝：
玉门关的城楼又重新
在我的面前高耸，古楼兰的街道
再次在我的脚下展开，
我的手指触摸到了
那一匹匹光洁柔美的丝绸，
我的身后也再次传来了
那一个个轻轻摇动的驼铃。
五
更古老的是埋得更深的砖。
清，明，元，宋，唐，隋，汉，
一级级的岁月在我的脚底展现。
我的足迹将被什么遮盖？
我的呼吸将被在何时掩埋？
我的生命能否像那微笑的佛佗，
当肉体消失，而我的灵魂
还会如流水般折返回来？
六
烈日在高空中
照耀着，烘烤着。
三危山的山尖仿佛在漂移。
黑黄色的石子上，
一蓬蓬红柳给荒原
散乱地印上了一点新绿。
七
我的黑发突然间
变成了白发。几十年的岁月
就像是一个短短的梦。
我厌倦了这纸张，厌倦了这笔，
我不需要那些用以养命的钱，
也不需要这比干柴更瘦的身体。
我活着究竟能有什么用？
难道只是为了这几块污秽不堪的墨块，
只为了这几行歪歪斜斜的字，
——这一盏昏暗不明的灯？
八
黄沙弥漫。暴烈的狂风
在把一切席卷。
我是那个姓王的道土。
我是斯坦因。我是伯希和。
我是吉川小一郎。
我任何人都不是。
高高的沙丘底下，
露出一截干枯的野狼骨头。
九
我相信。我相信。
你的光明我能够看见，
我也知道你就一直
站在我们中间。
我就是你。你也就是我。
你和我也就是世间万物。
没有什么别的途径，没有，
只有你的存在我才得以永生。
十
我看见一只小小的燕子在飞翔。
它的羽毛是那样黑，那样洁净，
飞动的姿势是那样优美。
我还能看到它的眼睛
是那样明亮，每一个瞳仁里
都能映出一万个太阳。
“我是那最古老的一只，
当然也是那最现代的一只，
在我的身上，保存着所有
生命与死亡的秘密。”
在鸣沙山前，在莫高窟
密密麻麻的洞穴前面，
我听见一只燕子对我这样唱。
2002，7
祁连山晨歌
祁连，祁连——
你来躺在我的左边。
祁连，祁连——
我能触到你白雪的峰尖。
祁连，祁连——
黑色的河流在你的怀里汹涌
祁连，祁连——
一片殷红把我的脉搏震断！
2002，7
杜甫在天水
因为一场名叫安史之乱的战争
杜甫来到了离国都不远的天水
（那时的西安还叫长安，天水还叫秦州）
寻找他的一个远房亲戚
（他的目的很简单，
不过是想找一张可以睡觉的床）
他身上带了很少的钱，而且很快花光了
无奈来到了城南的南郭寺求助。
想是南郭寺里一个好心的和尚
收留了他，并让他在这里安心度日。
南郭寺很冷清，这里除了
一棵上千年的古树外，
下面还有一条不再流水的泉。
时候正是晚秋，落叶堆在台阶上，
杜甫的心情真是糟糕得可以。
他晚上睡觉时几次想起了远在南方的李白，
——“江湖上风波纷纭，小人多多，
像他那样的人，境遇也不会比我好多少吧。”
杜甫在天水呆了三个月，
要这里他喜欢上了白薯和菊花，
更热爱上了土豆和白菜，
起风的时候他觉得生活很荒诞，
天黑的时候又感觉这一切无所谓，
最后，杜甫实在无法承受这种生活了，
他和寺里的方丈告别后去了成都。
杜甫在这三个月里几乎什么也没干，
只写了一百首长短不齐的诗。
我们在地下，我们是土
我们在地下，我们是土，
我们没有姿势，没有动作，
我们的衣服没有光彩，
我们没有表情，也不会说话，
风在我们的头顶吹掠，
火在我们的身边焚烧，
我们是一堆瘫痪的碎片，
我们在等待被挖掘，
被寻找，被拼装，被粘合，
我们要重新站起来，
穿好铠甲，握紧长矛，搭好箭镞，
在几千年的时光后面
展现我们的勇敢和光荣。
2002，7
史前的一只尖底水瓶
我从来没有见过
这样的水瓶，从来没有：
它是陶制的，却并不显得笨重；
两个小小的有孔的耳朵
上面可以用来穿麻绳；
又高又细的身材，美丽
如同少女；她站立着，
下面最纤巧的
是她的一只
脚。
隔着厚厚的玻璃，
我对着这个水瓶静静沉思，
我想起一个接近于赤裸的男孩
他提着它奔跑在草木葱茏的原野上，
奔跑到阳光里一棵高大的树下。
在那里，他弯下腰，然后
对着远方大声呼喊
——“姐姐，姐姐，
你快来，快过来，
在这深黑的井里，
我打上来了
最清凉的
水。”
2002，7
嘉峪关外
在那雄关的后门，
我们走进了这个幽深的迷宫，
这座孤零零地、无声无息的城堡。
人们告诉我这是长城的起点，
我努力向四周望，却并在那静立的烽火台旁
发现那一直可以延伸到山海关的城墙。
嘉峪关实际上是一座废弃的关，
因为它从来修成后就没有
被使用过——高高的俊美的城楼，
倾斜的光滑的马道，黑灰色的锈蚀的城门，
再加上那无数个望出去空空如也的垛口，
它就像个骑在马上的英雄，
因为没有燃烧的狼烟而仰天长叹。
“从这儿出去，我们
就到了当时的外国了。”导游姑娘
的话听起来让人将信将疑。
我们走出正门，向上走，
在西坠的烈日下，前方是一片
像海涛般起伏摇荡的青灰色荒野，
那里没有一条像是人走过的路
——除了狂风和遍地的沙石。
2002，7
丹江情歌
用一根粗长的竹篙
划着水，那个看上去
有点害羞的瘦男孩
让我们的橡皮船
避开岸边的礁石和激流，
他的眼睛望着仿佛生长在
自己双肩之上的青绿的高山，
然后张开嘴巴开始唱。
温暖的阳光，微凉的水流，
明蓝的天空里一朵朵云彩，
歌声浮在水面上，在宁静的空气
和一片馥郁的芳香里飘来荡去。
不知道为什么，唱过一次后，
那男孩便闭紧了嘴巴，无论我们
怎样请求他也不再开口。
山歌一共是四句，我只记住了
其中的一、二、四句，
歌词是这样的——
“山好水好人更好哟，
不唱山歌心发毛来哟呵，
……唱得太甜怕妹妹睡着了。”
说起来真是怪，在印象中，
我没有记住的那一句
居然是整首歌里最深情
最令人难忘的一句。
2002，7
谣曲二首
我在梦中哭泣
我在梦中哭泣
是为谁——
为了她，还是你？
（野兽抢走了星星
羊群在草原上散失）
我在梦中哭泣
我为什么哭——
因为爱，还是孤独？
（太阳在亲吻着绿树，
黑衣骑手追逐着长发公主）
我在梦中哭泣
在哪里——
现在是夜晚，还是晨曦？
（泉水在草丛间呜咽，
我的手指间是你胸房的记忆）
我在梦中哭泣
是在什么样的梦中——
像红色的火，还是白色的冰？
（泪滴在岩石上风干，
荒漠里没有了身影）
我用双手托着
我用双手托着你的乳房
圆圆的水果摆放在盘子上
我用思念抚摸你的梦境
红色的花枝在我的指缝间绽放
我低下头把你的羞怯亲吻
洁白的芦苇在清澈的湖水间摇荡
我把我的眼睛藏进你的黑夜
银蓝色的天空在呼唤我返回故乡
我的诗歌在改变
我的诗歌在悄悄地改变，
词语，意象，韵律，呼吸，
就像一只雏鸟在褪去绒羽，
一只鹰隼开始在巨岩上
拍动它粗犷的翼翅。
我的诗歌在悄悄改变，
它无声无息，令我毫无知觉，
在一面大海的镜子里，
它用那些不停翻卷的浪花
改变着我的容颜。
2002，7
8月///不停探讨17首
一场大雪把我的头顶覆盖
一场大雪把我的头顶覆盖，
于是我醒来，然后重新进入沉睡。
我热爱这深绿的树叶。
我热爱这绯红的花朵。
还有你，我的屋顶，我的母亲，
我的小得不能够再小的家。
沙丘上有金黄的太阳。
荒漠上有黑色的颗粒。
我沉寂着。我死亡着。
爱人，我的骨头横卧在你脚边，
而我的黑发本来就是一场大雪。
2002，8
约伯在路上
我从来没有感觉
这座山会是这样高，
道路太陡了，我感觉自己
像是在地上爬行。
就在我的眉毛旁边，
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
我看见路边矮矮的树丛
都从透明变得漆黑。
我的手里拉着我的儿子。
比起其它的日子，
他今天显得格外听话。
我回头看时，他正用黑亮的眼睛
望着头顶上的一只蝙蝠。
那只羊走得不紧不慢，
嘴里衔着一根草。它和我一样，
只知道忠实于自己的心，
却不知道去怀疑
那个上帝。
2002，8
不停探讨
他在看见一片绿色的
叶子时也看到了
那叶子背面的白色茸毛。
他在看到一条流动的
小溪时也看到了
雪峰上凝固的雪。
他能嗅到花的香气
——只是他不能够分辨
那香气是来自哪一朵花。
他能够听见自己在呼喊，
可他不能确定那声音
的确是出于自己的嘴巴。
他的手指感觉到了疼痛，
当他把它放到火焰上，
于是他猜想到——
当另一个人也被爱情
或者死亡所困扰时，
她会和他一样发出
尖叫，或者呻吟。
2002，8
我承认，我有时犹疑不定
我承认，我有时犹疑不定，
就像一棵站立在旷野中的树，
当狂风和砂粒袭来时，
我会下意识地弯下我的身体。
我必须承认和确认这一点
——因为我的肉体是这样脆弱，
我的灵魂是这样飘忽，
我的道德并非完善，
面对知识的海洋和无限的宇宙，
我不能够完全信任我的视力
——是的，我必须毫不羞愧
而且诚实庄重地面对
这个渺小的我，才能够由此
走向或许是伟大的空无。
2002，8
疯狂的星光变得更加明亮
疯狂的星光变得更加明亮，
湛蓝的夜空也变得更加睿智；
这个被街灯击碎的长长夜晚，
许多年后将重现她的美丽。
到那时路标将会开始说话，
它告诉自己从来不曾迷失；
而巨大的祝福也会从头顶倾泻，
宛如猝不及防的一场暴雨。
通往永恒的铁门
通往永恒的铁门已经被我推开，
那一侧的花园是多么温馨可爱！
我用手掌托起那红色的果实，
任凭枝叶把我的额头掩盖。
我完全明晓了那些话语，
它们既不古怪也不难猜；
我也看清了那飞鸟的翼翅，
这一只和那一只同样洁白。
晶体
1
石头和灰尘
落下，落下——
化成水，化成冰，
到心灵里结晶。
2
从天空里传来的
从树丛中传来的
从草叶间传来的
像是一个声音。
3
我选择了这条
异常狭窄的道路：
蚂蚁的道路，
星星的道路。
4
地球静止，太阳旋转，
月亮静止，地球旋转
——我只有一双眼睛，
眼睛前面还有镜片。
5
没有，我没有
在其他的时刻爱过你
——甚至也不在我确信
过的那一时刻。
6
红色的，紫色的，
黄色的，蓝色的
——它们拥挤成一个环，
悬挂在你的脖颈上。
7
生命，死亡。
然后是死亡与生命。
枕着银河的横笛，
我凝神聆听。
2002，8
那一天，亚当
那一天，亚当走进
幽深的树林，
就在他分拨开一丛
浓密的枝叶时，
他发现了夏娃。
“她怎么会和我不一样——
难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
还有另外的人类？”
——亚当这样想着，
一边看着夏娃赤裸的身体，
一边搜寻着她明亮的迷人的眼睛。
他感觉到，夏娃这时候
也在用同样的目光看他。
那个时刻静谧极了。
太阳在高处无声地悬挂，
小虫在闷热的空气里飞舞。
树上没有红色的苹果，
也没有潜伏着
任何一条蛇。
2002，8
河水里的悉达多
自从离开王宫，
离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后，
悉达多已经在树林里
苦修了整整五年。
他不清楚这五年
是如何过来的，每天
他只喝很少的水，
也几乎不吃什么东西，
睡眠的时间也更少。
由于风吹雨淋，悉达多
原本英俊的脸上长出了皱纹，
他最初乌黑的长发
也一根根地逐渐脱落。
他想自己快要死了，
如果再没有水——于是
他离开了和他一起苦修的人
爬到河边去。
面对着河水，悉达多
看到了自己苍老的面影——
那面影在河水中飞快地流逝，
他越是认真，那影像就越模糊
——悉达多掬起了一捧水，
放到了自己的唇边，
然后他把自己的脸埋下，
浸入流动的河水中。
无名的温柔与甘甜
一个无名的瞬间。
2002。8
“珍贵如黄金的闲暇”
珍贵如黄金的闲暇
宛如沙漠中的一泓清泉。
我欣悦地接受你，
并从你那里得到爱抚。
无论谁拿什么来，
我也不会用你去交换，
你是充溢的绿草的芳香，
你是闪耀如晨曦的光亮。
“我把你放在哪儿”
我把你放在哪儿，我的灵魂
——当我把你的胸房紧紧抱住，
你是否能够把我真实的信任？
在过去，我曾经把你
漫无目的虚掷，把光荣赠送给
这个世界的虚伪和污秽。
在无名的紧张和慌乱中，
我也曾经把你交付给
一个姑娘的笑声
和一个老人的衰颓。
我不曾意识到我的失败。
我总以为墙壁可以粉刷成白色，
而溪水流过我总能看见石头。
我对你说，你去吧，你去，
用你美丽的愿望去播下种子，
用你年轻的手来收获果实。
可是白天很快就过去了。
如今的我只有黑夜相伴。
那些我曾经悸动和疯狂的欢乐，
现在都结成了冰。
我的灵魂，你比我更聪明，
请你告诉我，如果不是把你
放在我自己的身上，
我还能够把你放在哪儿。
这些歌呀
这些歌呀，
它们只是被随意地
唱出，就像有另一只手
在把琴弦弹奏——
虽然是那么随意，
可是在爱着的人们心中，
它们的确也应该是
最美的歌。
亲爱的，你怕了吗
亲爱的，你怕了吗
你承认自己的软弱了吗
你决定混迹于那肮脏的一群了吗
你怀疑自己并不是那么好是吗
你真的没有力量把你的头抬起来了吗
你要否定掉从前的一切是吗。
你打算把纸牌丢在桌子上是吗。
你想说从前的那些泪水
都不是在你的眼睛里流出的是吗
亲爱的，我在问你，
你怎么连一句话也不敢回答
你要明明确确告诉我
——你要离开我了是吗
永远永远也不回头了是吗
普希金
普希金伫立在
浓密的树叶
和幽暗的夜色里
——这是一个青铜的
普希金，不是那个
长着漂亮的卷发，
热情如火，会唱一首
接一首情歌的普希金，
也不是那个死于
无谓的决斗
和致命的诽谤的
普希金。
像一条条沉默的鱼，
汽车在传来嘈杂音乐
和情人们虚假欢笑
的街道上驶过——
我把手掌轻轻放在
坚硬光滑的石头上，指端
涌来了一种肌肤的温暖。
注：该铜像在上海岳阳路。在上海的数日间，我奇迹般地两次经过他。
2002，8
怀乡小调
我离我的故乡并不远，
走出这个城市,我就能把她看见。
我的故乡是一个小小的村庄，
围绕它的则是一片美丽的平原。
柳枝悄悄地在我的梦中变绿，
黎明时的果园里桃花灿烂。
我知道麦秸何时将被堆上马车，
玉米何时能够高过行人的视线。
开花的芝麻地里弥漫着芳香，
刚熟透的红枣像雨滴掉落下甘甜。
我曾在树下点燃黑色的落叶，
也曾在屋顶清扫积雪片片。
我的故乡已经变得苍老，
她的怀中有着母亲和童年的温暖。
在那里游子的心能够变得平静，
也再不用去担忧生存与安全。
回家只要三个小时，三个小时，
啊，我为什么在这里长吁短叹！
2002,8
消逝吧，苍白的永生的幻影！
消逝吧，苍白的永生的幻影！
你的形象如今已无法把我打动。
从明天起我要远远离开你，
好让我的心灵重新变得郁郁葱葱。
我要去抚摸那娇嫩的花瓣，
我要去聆听那泉水的叮咚，
总有一天我会拨开那自然的长发，
让雨霁间飞出一道道彩虹。
为什么我就不能沉醉于这尘世？
人与物站立着，一切栩栩如生！
我要种植好的自己的花园，
再备下美酒招待远方的宾朋！
就这样我看着你慢慢消逝，
就这样我失掉天堂灿烂的记忆，
我需要的只在这一瞬间，
因为你的美姿也就诞生在这里。
2002，8
永恒的静观
就像一朵无知的闲云，
我在天空中自由地飘浮，
凭着智慧的双眼，
我把脚下的世间万象察看。
我看见牧童把羊群追赶，
农夫在耕牛后高高举鞭；
樵夫在树桩边磨光他的斧头，
渔民则在他的网眼边酣眠。
褐色的麻雀在田埂间低叫，
苍鹰则翱翔在高高的蓝天；
一头狮子在森林中沉重地奔走，
金鱼把气泡吹到了荷叶上面。
我看见野草把种子在风中传播，
蜜蜂在六角箱子里把生命繁衍；
那些小溪永远在不停奔流，
那些花岗石却早已被岁月磨穿。
法院门口的告状者怒气冲天，
宣读判决的人的人却神定气闲；
那些乞丐露宿在寒冷的街头，
华灯灿烂的豪门中却歌舞翩翩。
一个男孩在把少女亲吻，
他们羞怯的神情像怕别人看见；
我还看到一对情侣在恼怒中分手，
两人喋喋不休把对方埋怨。
红喜字旁边传来了人们的笑声，
大路上的的送葬队伍却白得耀眼，
一个护士在产房中抱出了婴儿，
另一个蒙着布的却推进了太平间。
我看见物理学家摆弄着他的烧杯，
天文学家却抱着长长的镜筒望远；
不理会他们的是那电子和质子，
还有一条银河横亘在夜空上面。
我明白这个世界不朽的真相，
因为它就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
面对这一切我既不欢乐也不痛苦，
只愿有一天我是个人活在里面。
2002，8
我是一只白色的鸟。哈。
标签： 现代诗歌精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