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财气的学问:评李零《花间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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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电影《甲方乙方》唯一乐不起来的地方,就是它还说出了一个人生哲理:吃腻了荤的就老觉得素菜才可口。

  久在学术圈,生产了大量的论文、专著,并出落成著名学者、历史学家之后,李零教授却一直在逃,逃离专业学术的腹地,如浪花扑向大海一般扑向边缘。正如他在北大中文系研究生新生导师见面会上说的那样:主流学术固然承担学术传承的作用,但它如同好莱坞电影,只不过是“完美的俗套”罢了,既要入流,还要“看破”!这本随感集就是李教授看破后的成果,他看破了核心期刊,看破了专业论文,看破了学术规范,看破了参考文献,看破了理论,看破了高雅。好在他终于看破了“学术红尘”,否则李零教授享誉海内外的研究对于我们这些非专业人士来说正如其名,是“零”,是nothing。我们看不懂他的《长沙子弹库战国楚帛书研究》,不明白《简帛古书与学术源流》,甚至搞不清《中国方术考》是不是在搞“伪”科学。

  书中的文章按照内容分成了五个部分,“大梦初醒”、“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诵花间集”、“酒色财气见人性”和“和古人谈心”。其实把它们分成三类更合适一些:一类是对主义迷信的批判,批新自由主义、批人文主义、批殖民主义,最后的落脚点是批判西方中心主义;第二类是对中国校园政治的检讨,批校园工程热、讨论中国大学改革的方向、探讨学术规范,最后要推崇的核心价值就是学术本位。

  读来最有意思的文章当数第三类,大学者来做小文章,涉笔成趣,汪洋恣肆。都后现代了——从中心到边缘。福柯的学术身姿已经够靠边站了,这个学术怪客感兴趣的是研究性,研究疯子,研究监狱,研究权力。但李零教授似乎还想往福柯的身后闪,惟恐边缘得不够。看看李教授这部分都写了些什么:赌博、毒品、恐怖主义、战争、情色小说、男女关系、房中术、妇产科、大禹与阳痿、厕所、手纸、脏话……尽是些“夫子不语,学者罕言,正人君子心惊肉跳,粗鄙小人熟视无睹”的关于酒色财气的玩意儿,可李教授却认为这些才是“出乎人情,入乎天理”,才是“永恒的话题”。“酒”是一种“毒”,“色”诱发“黄”,“财”和“赌”不分家,“气”也是通过战争、暴力来发泄。酒色财气才见人,化俗为雅真学问。

  李零教授努力脱离学术语言、西洋概念写随感,用生活语言,追求明白如话,于是这位北大名教授的文章竟然还有脏话入文,尽管用了拼音,仍然儿童不宜。鲁迅曾揶揄中国的国骂“他妈的”到了知识分子的嘴里改成了“他母亲的”,在我看来,这似乎是中国早期文人试图将脏话化俗为雅的第一次尝试,而到李教授这里,干脆写一篇长文章题目就叫《天下脏话是一家》,堂而皇之地研究起了脏话,还说不理解一个国家、地方如何骂人,对该国该地语言的理解总是还隔着一层,脏话发达与否,其实是语言发达与否的一个指标。老外用外语骂,国人用国语骂,但骂到最后都骂得殊途同归:都爱拿性、生殖、排泄、畜生、辈分说事儿;嘴里喷出的词儿都是短小精悍、铿锵有力,如山洪爆发;都善于创造暗示与联想,追求亵渎之快感。看来,骂人话的全球化早于经济全球化!

  边缘的学问其实比主流的更难做。好莱坞的电影是类型片,有刻板的模式,好仿造。但边缘的学术却是各有各的独门暗器,无法机械复制。要边缘必须先主流,没有扎实的史料和考证的功夫,没有很好的主流学术训练,李零教授想必还只能媚雅,雅不可耐。

  《花间一壶酒》,适合如厕读。马桶、手纸、有趣的书。还是先哲说的好:道在屎溺。

   刊于《国际先驱导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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