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苦难的童年(3异乡投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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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也没有什么行囊,只背了个小书包,其实里面也是空空如也,我走出村头逆溪而上,一望三回头,思绪万千伴着心酸的心情告别了马村,踏上了前途未卜,后事不知的投亲之路。走向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今天的这个行程能起到什么作用?是理想的起点,命运的转折,还是人生的分界点?裹挟种种复杂的思潮,伴随着青红紫绿的碎梦,向着前方走去。

  马村——我诞生的地方,这块故土上有我童年身影的兴趣盎然,有我幼稚天真的梦想,现在我要走了,一种流离失所的感觉跃上心头。 这不是一般的外出,也许这就是迁徙,是背井离乡,他隐藏着多少伤痛,充塞多少傍徨,此时我的心中集聚种种复杂的情绪,马村——再见了,我虽走了,但不管以后的路途顺利坎坷,平坦蹉跎,也不管以后的结局辉煌落魄或平凡普通,都不会消除我对你的眷恋。岁月更迭的延长。风雨冲刷的洗礼,你永远是我的乡愁所在。

  马村,是远近闻名梨的主产地,曾几何时,梨的出产使村坊一度沾光,那糖霜般的早米梨,黄灿灿的梧梨,鸭蛋梨及棠梨,以其独特的风味在四方八邻中独占鳌头,显示着这方水土特有的良性。每年的九月临近,客商们便云集上下埠头,收购刚摘下来的梨。用蚱蜢船整装运往温州等地销售。

  我家也有二块梨园,房屋后面一块大梨园也叫菜园,同陈德家各人一半,我家在上一半,有十几株早米梨,陈德家在下一半,我家里人到菜园去要经过陈德家的厨房门口,陈德家人到菜园去要经过我家的菜园。还有一块梨园在后圩地,处在后田畈的边上,那块梨园稍大一些,大约有四十多株梨树,梨的收入也是马村主要的一项经济来源,阳春二月春蠢也,姹紫嫣红梨花开,九月稻黄飘香时,硕果累累丰收来。每当那清淳甘甜的梨汁沁入肺腑时,顿使人心旷神怡,让人领悟到了古人优美的绝句:“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梨花园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时光中,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然而,这些说不尽的风华物景,也许要跟我作别,但愿他在我的心田中,在我的岁月长河中,花作美好的记忆,给予永恒的留存。

  从马村村头过溪就是白岸口,当我路过村头的白岸口小学时,小学生们正排着整齐的队伍在操场上出操,看他们蹦蹦跳跳的身影,在学校享受着知识的熏陶,在家里依偎在父母的怀抱,这种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景象,对自已已经无缘了,同样的阳光同样的儿童,却是不一样的境状,此时此刻的我,就象失群的孤雁一样,谁帮?谁伴?同是一个学龄儿童,我却无父母双亲而流离失所,谁顾?谁怜?同是一爿天下,他们可以在阳光下接受教育,我却望着欢快的儿童群体无缘象他们一样,不能分享社会的共有资源,谁错?谁过?难道是我投错了胎走错了门第!小小年龄的我,欲哭无泪欲诉无门,羡慕,贪婪,怨屈,妒忌,心中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无法理清,更无法解释。我呆在那里驻脚疑望,山风吹冷了心田,止不住的眼泪哗哗地直流而下。此时此景,形影之下,我是那样的孤独和无助,只能暗自悲伤,独自泞立在这陌生的山路口上。

  这时从马村调到这里任教的吴莲仙老师看见了我,向我走了过来,关切地询问我要到那里去,在知道我要远去云和时,语重心长地叮咛我要一路小心,脸色中深含了默默的同情,话语中寄予了深厚的祝福,看得出她是在祈祷我能时来运转健康成长,有句谚语叫做一日从师百日为父,吴老师同我有了三年的师生交情,实乃是胜过为母,她确实象慈母般一样的关爱着我。她是我博弈学识征途上的第一个启蒙老师,也是我人生里程上难得的一个力量依靠,不是母亲,胜似母亲。谁知还未学完吴老师传授的知识就无奈的辍学了。

  我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别了亲爱的吴老师,向着远方的路途出发,这正是:古有关云长,征战沙缰千里走单骑,今有小孤儿,投亲求生计徒步百里行。不知道前面的路途是繁花似锦还是荆棘丛生,我只是昂首挺胸摆手抬脚,而今迈步从头越。披荆斩棘勇向前。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屈原充满爱国激情而抒忧发愤的千古名句《离骚》。写照了我此时此景内心无限的苦楚之情。屈原的原意是他在追寻真理方面因怀才不遇的感叹。屈原当时是疾楚怀王听之不聪,谗谄之蔽明,遭受邪曲之害被放逐江南时的情景。如今我是为生活而奔波,去谋求生存空间的离乡背井。其忧愁幽思不一而谕。

  从白岸口过后就开始走山路了,这些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今天成了我长途跋涉的新里程,一路来,遇年长老者称爷爷奶奶,年轻者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叫,探问路在何方,他们看着我这么一个童稚未脱的小孩,要远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多投来同情的目光,有的还亲自陪走一段路,等我明确了路的走向才返回去。

  一路上爬山涉水,过桐廓板桥,穿越靖居包,山上野花烂漫,树影婆娑,燕雀呢喃,站在山巅上俯瞰,一派山川的风光尽收眼底。远眺对面的山上有一座禅寺,我真想到那里去卜一卦,测一测未来的前程,但太远了,怕来不及赶路,中午后到了靖居口,这里是松阴溪的中游处,展现在眼前的松阴溪,曲曲弯弯轻歌曼舞,跟家乡的宣平溪有所相似,但她稍微宽一些,两岸广袤的平原诠释着厚重的历史文化。显得是那么的物华天宝情有独钟。而那些弥漫在沿溪两岸的优美花草树木,成了溪畔灿烂的艺术文化。

  我生平第一次看见了公路和汽车,那汽车驶来,卷起一阵风沙,我赶紧靠近路后坎的岩壁,待车过后再沿着公路前行,唯恐路途遥远来不及,所以总是马不停蹄,一路下来,倒也不觉得累,可到了傍晚时分,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这时我已经到了松荫溪的出口处,一条闻名于世的千年的古堰横跨在眼前,堰头的文昌阁隐藏在大樟树下,溪江汇合处的广袤淤地前面,一条广阔的溪流由西向东奔涌而去,对面的沿江一带,枝繁叶茂的古樟掩藏着条形整齐的房屋,倒映水中,折射出一条蜿蜒江边美景,江中帆船成群结队,一幅山峦挽青纱,翠微绕帆影跃入我的眼帘,听说对岸就是大港头,就是我长途跋涉的目的地,大港头,我终于找到了,一股喜形于色的盼头,马上就要来到了。顿使我疲惫的感觉一扫而光,很快就恢复了原有的神气。我在保定圩溪滩过渡船来到大港头。找到了陈泽光后,他说我的娘舅在双港,娘舅这时的工作已调到双港,从大港头去还有十多里路,本想我以为只要到了大港头,就会见到娘舅,谁知他已调到双港,从这里去还要半天的路程,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加上天也渐渐黑了下来,陈泽光看我脚都有点歪斜,担心吃不下,就帮我安排在溪边的一个小客栈里先住下,叫我先歇一个晚上,说明天陪我再去双港。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出远门,当时是十三岁。在这陌生的地方,一路的跋涉疲惫,我也已是筋疲力尽。只好在此歇息,待明天再去见我那还未蒙面的娘舅。

  要知道那个时期的交通,咋能跟现在比,那时的百余里,简极是现在的出国远行。由于地理环境和当时的历史条件,马村也和我国众多的乡下一样,长期与外界阻隔,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在封闭的小天地里。今天我们很难想象,虽然到丽水只有区区的七,八十里路,但一个七,八百人口的村坊到过丽水的人却寥寥无几,在小学里教书的吴老师算是城里来的,大家都对她敬佩不已。记得有人夸耀过一个到过宣平的人,都说他到过大地方见过世面,凡事听他见解。可见当时的行路是一个典型的文学意象。此时此境,我也已到百里之遥,可我这是生活所迫的背井离乡?根本不是那种跑码头见世面的风光享受。

  夜宿在客栈里,透过窗格看着外面的溪面上波光粼影,微风吹拂着千年古樟发出一阵阵哗哗的响声,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在这人地两生疏的环境里,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让我无法入眠,是悲欢离合?还是苦海靠岸?复杂的思绪在我的心头翻腾,明天我就要见到娘舅了,虽说娘舅从小由母亲带着生活在我家,他在我家过了几年我才出生,当我三岁时他就外面工作了,根本就记不清娘舅的面孔。娘舅自从参加了工作后就开始了独立生活,接着又成家立业所以就没有再回过马村,我只是通过母亲的言谈中知道娘舅的一些人生花絮,在人们的影象中,娘舅象一道耀眼的光环,在那个十分闭塞的乡村,是何等的令人羡慕不已,母亲总是引以为豪。娘舅参加工作后经常向母亲寄钱回来,那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中间一处红色的长方形方格,写着收信人母亲的名字,左边是云和县人民检察院的印刷品文字,用缝纫线封口的挂号信我至今记忆犹新,每当娘舅寄钱来时邮递员都会高声呼叫母亲快拿私章签收,乐得母亲总是笑哈哈的在人们面前渲耀。后来娘舅成家了,又添了儿女,可我一直都没有见过面,在马村,尽管我不屈又不挠,但乡亲们还是把我的生存出路寄托在我娘舅身上,不久娘舅果然来信带我了,既然同族叔伯帮不了忙,我何不奔娘舅而来。亲爱的娘舅,你的外甥已经来了。

  第二天,我跟着陈泽光,迈着疲倦不堪的脚步开始向双港走去。双港,当时是公社的所在地,它座落在丽云交界的龙泉溪南岸,距云和县城三十来公里,村坊自东向西呈带状延伸,丽浦公路穿村南而过,因驻地有两条溪港绕村而得名,全公社四十四平方公里,分十一个大队,三十五个自然村,总人口四千三百多人,一半在山上,一半在公路沿线,碧透的溪水滋润着二岸的田园。浸润在农耕环境里的纯朴村民,世世代代荷锄筚路,晨起夜眠生生息息,千回百转轮回反复。公社的办事机关就设在村子里的一个大宅里。

  娘舅在家时我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根本记不起他的印象面貌,此时就要见到传说多年,却始终未见真实面貌的娘舅,不免心中慌张,但又渴望久长。法怯怯走进公社里。娘舅见到苦命的外甥后,说不尽力挺安抚话,诉不出当时苦中情。我依附在娘舅的身边,仔细端详着面前唯一的亲人,娘舅瘦小的个子,甚是和蔼可亲,他搂着我安慰了一番,把我暂且安顿了下来。此时我心中默默的向着母亲默读:妈妈,我已经到娘舅这里了。刹那间,我好似在绝壁的悬崖上抓到了攀登的藤绕,濒临倒塌的框架找到了支撑,流下了辛酸的眼泪。心里想,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孤单了。我是久旱的禾苗,多么渴望雨露的降临啊。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自从到了娘舅这里后,我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天真无忧,整天跟随着娘舅在双港公社的各地走动。有时娘舅晚上开会很迟才会回家,我就跟公社沈书记的小姨叶美云共同玩耍二小无猜。这年的十二月二十八日,娘舅说要带我到云和过年,带着我坐上了开往云和的班车, ,我们坐在双节的通道车上,让我兴奋不已,象遇到了盛大典庆一样的高兴。一双眼睛总是朝着车窗外面东张西望,因为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坐汽车,新鲜感,好奇心一齐大汇集,能不喜出望外吗。滚滚的车轮滋生了我美妙的梦想,公路不断向前延伸,车辆随着路况不时地把我左右幌荡,我望着车窗二边又窄又弯的公路,尘土高高的飞扬,我也不知道双港到云和有多少路,坐车要坐多长时间,娘舅告诉我,双港到云和有三十来公里,但这木炭作燃料的汽车,足足跑了二个来小时,虽然一路上灰尘满面,颠簸得也有些想吐,但总究算见识了新事物,那高兴的啊,不亚于现在的坐上了飞机.

  车子到了云和,这是一个山区小县,县城虽然说不上繁华,但对我这个生长在深山未壁的土娃子来说犹如到了大观园,又是一番新鲜感,娘舅的家在解放街102号,是县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对面就是县百货公司,他的家在街面上,临街前面的店铺是租给人家开店用,自己家人住在后面一段,窄长的过道中分别有二个房间当作厨房和餐室,再穿过一个庭院到后面就是他们家的房间,楼上楼下共有四个房间就是全家人生活作息的地方。

  到了娘舅家后,娘舅教我对他的岳母以外婆相称,这是多么贴切的称呼啊,马村有个干外公外婆,这里娘舅又叫我认识一个外婆,真正的外婆我虽然没有见到过,但娘舅的岳母显然就是我的亲外婆,此时此刻,这外婆的称呼顿使我陪感亲切,外婆走过来特别认真又仔细的把我看了又看,然后拉着我的手说:“罪过啊,这小小的年纪就无依无靠的,从今往后,你就跟着娘舅好了.”说着又拿来了一双自已织好的线袜,忙叫我穿上试试。一双普通的线袜,让我如获至宝,自我娘离世后,大多时间我都是赤下脚,别说袜,就是连鞋也穿不上,这一切仿佛又让我回到了从前,一股热流温暖了全身,让我产生了家的感觉.

  那时娘舅的家人全在云和,只他一人长期单独工作在外,此时他已有三个孩子,还有一个小姨和岳母也生活在一起,全家一共七口人。我的娘妗姓王名玉仙,受过良好的儒家教育,知书达理,给人一种名门闺秀的感觉和气质,她比我娘舅小六岁,是娘舅在云和检察院工作时认识并结婚的,也许王门名下没有男孩,只有二个女儿,因此我娘舅就做了王家的上门女婿,所以长子小伟姓王,(最后出生的小波也随母姓王)只有小敏和小芬才跟父亲姓蔡。娘妗在县城手工业联社下的篾器社工作,任会计。为人和善温顺,对我很有同情心。视我为一家之人,这一年算是象模象样的过了一个欢乐愉快的新年。在云和的过年其间,通过几天时间的接触,我已经察觉到娘舅家的生活并不宽裕,生活的负担已是不轻,如果要加上我,那就更加困难了,原以为娘舅会把我留在云和,但年初五一过,娘舅又把我带回到了双港。看来要住在云和是不可能。

  在双港期间,娘舅白天基本上多是到下乡各个农村,有时也会带上我,但大多数时间多是让我一个人待在他在公社的宿舍里,整天的看书,看看他在公社工作生活中流露出来的一些表情,感觉到他有许多难言之隐,除了工作的压力以外,还要携带一个未成年的外甥,可想而知牵制了他多少的精力,看得出他在为我的问题费煞心机。在这样的境况下,显然我不可能再向娘舅提什么读书的要求,也不好意思这样整天围着娘舅转,这样既影响了娘舅的工作也担误自已的年华,要想找份活干,但年少未成年也干不了什么活,这样整天闲待着也实在不是个办法。在云和娘舅家时,我曾跑到篾器社问娘妗,是否能给份活干干,娘妗笑着说:“这是单位,这里的工人都是计划分配来的,外面的人怎么进得来呢,更何况你还是个小孩。”

  娘舅在公社周边的各个村庄周旋,看得出娘舅在为我找个适当的落脚点,帮我寻求生存的空间,希望能把自己的外甥在公社附近一带的乡村作个妥善的安顿。我也逐渐觉察出娘舅的良苦用心,心想怎样才能减轻娘舅的经济负担和精神压力。改变了原先投奔娘舅的初衷,理解不能继续读书的原因,树立起开始独立生活的决心,不管怎么说,比起在马村时总算有了亲人的依靠,精神上总宽松多了。不知底细的马村乡邻,也许他们认为我只要一到娘舅处就会苦尽甘来,也许他们还未真正懂得娘舅鲜为人知的难处,这个时期的娘舅正在经受着人生仕途上的挫折,我只有在心底里默默感谢着乡邻们美好的祝福,就不要再给娘舅添乱了,现在的我只有珍惜娘舅这个唯一的精神支柱,才能开创出日后奋斗的目标,生活是艰辛的,到那里都一样。

  那时的公社干部多是下乡落队的,娘舅蹲点的是下坑大队,这个大队分大坑头,下坑,规溪亭三个生产队,规模都比较小,大坑头还在海拔800多米的高山上,娘舅想把我放在规溪亭村,考虑到这里在公路边,地势平软离公社又近,照顾起来方便,这个大队的支书高庭饶,在我娘舅的要求下,碍于面子,看看娘舅实在也没有其它别的办法,也就答应让我先在规溪亭暂时安顿下来。就这样,我在离公社二里路的规溪亭村落户下来。算是这个生产队的一个小社员。

  就在他想方设法为我的生计在操劳和考虑之时。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波在公社内部骤然而至。1962年春夏之际,国家进行精简机构,下放支农的运动又开始了,政府机构,各企事业单,都有下放支农的名额,指标下到各地落实执行。双港公社下放名额是四个,经研究确定兰德贤,戴榜花,小杨还有另外一个人,可那个人善于投机,知道自己被列为下放人员的时候,马上千方百计找关系,跑到书记那里活动要求留下来。最后公社决定把这个名额硬是套到了娘舅的头上,当时娘舅根本不符合下放的条款,不在这个范例之中,尽管娘舅谦虚谨慎,做事认真负责,但他不善投机,可怜他一点不知内情,毫无征兆地成了别人的替罪羊,顶替了那个投机取巧的人,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无缘无故地被精简出政府部门。又一次在官场的风波中被无情的荡涤出来,再次充当了悲剧的角色。双港,这个工作了三年的地方,骤然使他感到陌生起来。娘舅原本认为这里是他仕途奔波中的一处静谧之地,岂不知这里竟成了他退出仕途的最后的一站。事后据兰德贤分析说,娘舅本身就是从县检察院调出的,有排挤的因素存在,在双港工作的时间不长,又没有什么人际关系,所以把他下放掉工作比较好做。

  娘舅当时是下放老家曳岭脚的,可原籍老家已无故人,娘妗看他这样瘦小的身材,一付弱不禁风的样子,岂能适应农村繁重的体力劳动?内心充满了苦涩的怜悯之情,她不忍心娘舅离她而去,他承受不了农村繁重的体力劳动,她一边劝慰着娘舅,一边又通过各种途径,想方设法为娘舅找个力所能及的活计,最后总算在娘家的云和镇红光副业队谋求到了一个记帐发签的差事。

  娘舅的遭遇,让我在接触的过程中慢慢地领悟到了人世间的命运更迭,特别是在当时那个政治风云动荡不定的年代,极左思潮指导着一切大政方针,运动连续不断,工作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不善投机钻营的娘舅,仕途肯定会每况愈下。娘舅是我母亲带大的,我外公外婆在我娘舅十来岁时就先后二年双双离世,母亲带着他艰难度日,好在娘舅学习努力,总算金榜题名,参加了解国初期新组建的公安队伍,之后又调到了云和县人民检察院工作。没有辜负母亲的良苦用心。也许后来因为连续不断的政治运动,不善投机钻营,处事低调的娘舅不会与时俱进,也许我父母是他直系亲属的关系,不久便调出了政法糸统,正在他奋发努力勤奋工作之时,厄运再次降临,被无端地调出云和县城,辗转到丽云区委,港和公社,直止离开工作队伍的最后一站——双港公社。委曲求全的娘舅本想到此为止,可偏偏求而不全,这最后一站也不得安宁,通过娘舅的世事变故,我才知道,难怪他在我母亡之时,为什么没有回家奔丧,当时的形势对娘舅来说有多为难啊。

  我象一颗刚出土的萌芽,才滋润到一点甘露,就遇到了烈日的曝晒,转眼间就萎缩干涸,先前受失父母双亲成孤,后因娘舅怀才不遇而失靠,使我再次经受无依无靠的煎熬。世道真会捉弄人,难道我的命运就是如此多桀?幼稚的我怎么也弄不明白,同是一个年代出生,同在一个环境中生活,为什么人和人,会产生如此不公的等级?

  屋漏偏逢连夜雨,春风不度穷人途,可怜我投奔娘舅才湍过气来,没想到娘舅沦落靠山倒,这对我无疑又是一次是沉重的打击,再次把我推进了苦难的深渊,再次成为了孤家寡人。

  自从娘舅的这次下放,彻底地告别了他忠于职守的工作岗位和赖以生存的生活环境,心力交瘁的他自己也无暇顾及,仕途的坎坷落魄,前程的刺棘丛生,使其原本势单力薄的他,更是雪上加霜,对我已彻底失去了扶携帮带的能力,记得当时他对我说:“我无法完成你妈交给我的重托,但愿你能自立自强。”我强忍内心的悲痛,极力阻止夺眶而出的泪水。只说了句:“娘舅,你别说了,我知道自己怎样生活。”

  我不可能跟着娘舅一同去云和,只好暂时在规溪亭村住了下来。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已满腔期望的奔娘舅而来,刚接触到亲情的温暖,还认为从此已苦尽甜来,那种饱含辛酸的历程总算到此结束,谁知事与愿违,投亲落空了,乡亲们的祝愿成泡影了,吴老师的期待虚无乌有了,展现在眼前的一切,仍旧是孤苦另丁的我!不管我走到那里,多是苦海茫茫,原来命运早就把我注定了,先前那种认为投奔了娘舅就会寒风随岁去,好运伴春来的初衷,却似昙花一现,倾间就成了泡影,面对的,仍是满肚愁肠的惆怅。这正是:在家孤单陪凄凉,投亲一隅解心伤,才触亲情心中暖,甜梦忽醒空一场。

  好在娘舅临走前也算把我在规溪亭勉强的安置了一下,不管村干部含糊其辞妥协应付,总算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能否站得住脚,接下去的路还得靠自己走,少年当自强嘛,天时,地利,人和,政通,这是行事做事的条件,这些因素是否会被我凑上?是否会于我有缘?只有能凑上这些机遇,我才能利用呀,不过对于我这样一个多灾多难的命运,也许本身就充满了奋斗和争取?只能奋发才能图强。出乡原为找出路,不想异乡也事多。此时此刻,我内心也嘀咕着,自己当初奔娘舅而来,想跟在他身边,有依靠,好读书,实际上是脱离实际的,太天真了,也太幼稚了,看目前现状,娘舅要做的都已经做了,自己再有其他的要求的话那就是要为难他了。既然他已把我放在了规溪亭,那以后的事显然要靠自己去解决了,没条件自己去创造条件,娘舅的初步安置,实质上就是为我开辟了一个生活的根据地,有了根据地,等于有了立身之本,所以我决心先在规溪亭住下来,至于后面的事,就要看以后的情况了,能否适应,能否扎下根?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努力,但愿能有个理想的开端。

  规溪亭,成了我背井离乡后第一个落脚点,也算得上我人生历程中的一个驿站,看似不怎么起眼,却是人生转接上的关键,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乡村,也倾注了娘舅的一番心血,没有娘舅的安排,我怎么能走到这个陌生的地盘,又怎么会在这陌生的地盘中栖息?眼下,娘舅已卸甲归田,我不能跟随他去,仅管我目前吃住全无,落魄得象个乞丐一样,但我绝不会因此而埋怨娘舅,我失去娘亲已二年,生活的艰辛已让我得到了磨练,坚强不屈的性格在逆境中早已培塑起来,别人说我命硬,其实这也是迫不得意啊。只能面对现实,以人的生存本能来求索解决的办法。

  规溪亭村的高庭绕,上代是郑地公社高原村,解放初期搬来规溪亭,母亲是个裹足的老人,他上有一个姐姐叫高庭翠,姐夫叫王晴雨,文成人,龙泉森工站工人,下有一个妹妹叫高庭莲,教书的,妹夫夏亿福,景宁人,在多个公社任过公社书记。老婆少娟营盘石毛圩人,生有二女。别看高庭绕个子瘦小,可他的力气不亚一搬的青壮年,他不但干农活是个好把式,而且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逢年过节都会帮乡邻们写对联。虽然我以后离开了规溪亭,但他在任村支书期间,同意我住到了规溪亭,容纳了我的参与,帮我奠定了第一个人生的落脚点,在我困难时期助我之力,这不能不说恩惠于我,至今留在了我的脑海中永难磨灭。

  在规溪亭村,有一座公家的闲置房,这座闲置房原是地主王细宝的私宅,土改时被没收,一度作过供销社的用房,后供销社搬到别处,这房屋就一直闲置了下来,规溪亭的人叫我搬到里面去住,仅管屋宇潮湿阴暗,但毕竟是个象样的房子,这屋子三间前后套,显得非常的宽广,我住上首前面的一个间,剩余的那几个间全多是闲置的,显得尤其的空空荡荡,不管怎样说,比起那些遮风避雨的场所要好百倍了,比起我马村的屋也要好得多,住进这个屋,就象鸟儿有了个窝,我一个人住在里面,阴沉沉的夜间,老鼠觅食东窜西钻,发出一声声怪叫,我经常被惊吓出一身冷汗。

  我每次进屋,总是赶紧进自己睡的房间,从不敢正视下首和后面的那些房间,有一次,我们一班人从均溪看夜戏回来,个别小孩恐吓我说里面有鬼,吓得我不敢进去,是规溪村的吕秀云把我送进去的,她象大姐姐一样陪伴着我,我真想她能在这里陪伴我不要走开,她果真如此一直陪伴着我,一直等到我睡着了才悄然无声的离开。童伴叶水土,朱明星都曾经常陪同我一起睡过,后来因为夜间实在冷清,我也不好意思老是纠缠着人家陪着。叶水土同我是同岁的,他说特别害怕,最后还得了恐慌症,再也不敢同我一起睡了。屋子太大,空洞洞的,后来我还是搬离了这处空宅,搬到当时路边的一个小亭屋,这个小亭屋,原是公路上的一个小车站,说是车站,其实是丽云线上的一个停靠站,面积不到十个平方,一天也只是几个时段(一天中只有四班客车)有客车来,是作为临时买车票用的,后来车站撤销了,所也是空着的,面积小,显得也比较紧凑,加上又是公路旁边,同王细宝的房屋比较,相对阳气些,狭窄的售票房刚好让我席地而卧。

  规溪亭座落在瓯江大溪南边,丽龙公路穿境而过,同规溪村隔溪相望,摇呼相应,过去这里并不是什么村庄,只有一个筑在溪边的简易侯船亭,供规溪村民横渡瓯江大溪歇息避雨之用,久而久之,这里逐渐聚集了来自各地的移民,他们到此兴建土木,开垦农田,村名也由侯船亭沿袭而来。由此形成了当今的规溪亭村,这里也许比较适应外地人来此繁衍生息吧,要不,这里来的多是外地人,他们从不同的地方来到了这里,前前后后全多在此安居乐业,成了这里名副其实的村民,这里有慈溪的吴悟友,温州的朱有水,松阳的邱囡囡,滩下的徐青田,陈根余,高原的高庭饶,文成的王成雨,还有大源的董正跃,桑岭的江世洪等等,实在是不便一一枚举。要说正宗的本地人倒是叶细满这家人而当之无愧,因为他是名正言顺的规溪叶家人,在规溪的叶氏宗祠里有他的上代太公,族谱里有他的子嗣编序。

  从规溪亭顺公路往下走一百米,有个叫下凉亭的地方,说他是个村那恐怕不妥,因为到规溪亭只百把米,说他是规溪亭又不是,因为他是单幢独屋,这里住着一户人家,户主叫刘升平,上辈是从北溪搬来的,他家里子女最多,有七口,加上他二佬共九个人吃饭,是规溪亭村的大户人家,这里就他家里住的一幢房子,

  一幢三间前后套的微派建筑,石门槛马头墙,院内石桌上还种有几盘兰花,房子的后边就是紧挨着的丽龙公路,前面则是生产队的大片农田。

  规溪亭的农田大多在下凉亭的田良岗畈,其次就是靠丽龙公路的后面的上垅中央垅和下安垅,这三条垅都是山垅田,另外还有一个瓦窑岗的山地,只能种旱地作物,不能种水稻,在岗的下面溪边畔叫瓦窑头,叶文波的家就住在那里,当时他的家里有三代人,祖上奶奶一人,父亲一人,加上兄弟和小妹三人共五口之家。那里到规溪亭有里把路,算是到生产队最远的一户人家。

  在规溪亭,有七八个年龄相仿的一班小伙伴,时发稍大一点,他油条十足说话慢条斯理,总能逗人乐不可支,文波稍小一点,就是这帮小伙伴,充实了我的精神世界,使我获得了相应的乐趣,儿提时代的空间,需要上一辈的管控,同样需要同龄人的补充,这样才会健康的成长。还有一个叫毛礼云的女人,比我大六七岁,应该叫她大姐姐吧,身世跟我差不多,也是孤儿一个,她郑地毛山人,听说家里也没有其他什么人,孤苦伶仃流落到规溪亭,后来跟一个比她大12岁的叶友恩结了婚,叶友恩是从煤矿回来的。二人结了婚后生了子女合家其乐融融。从她的身上,我也得到了一定的鼓舞和鞭策,她一个女人都能自立自强,通过努力后找到了幸福,我也应该自强不息,努力奋斗,也会走向阳光大道。

  从此,我熔入到规溪亭村的民众当中,白天同大人们到田间劳作,学着做些力尽所能的一些农活,生产队每出勤一天给我记上2分工分,(大人正劳力记10分)空闲时和小伙伴们嘻笑打闹,小伙伴们都乐意同我在一起,大家说我机灵,能把麦苗种成字眼和各种图形,生产队长叶有土看了说我把麦田弄得乱七八糟,过后又说我脑子聪明,虽然不便于锄草施肥,但也乐哈哈的没有再责备。那里开春后要往田里用箬叶和泽子叶压肥,还要砍笼衣到田里烧堆肥,这些活我都干过,有一次生产队大伙一起到西斜水口的山涯边割箬叶,我不小心把刀掉到岩下了,一时因找不到而伤心地哭了起来,多亏染布人的儿子邱囡囡帮我找了回来,也爬到大坑头的杨梅岙砍过蒗衣,还在下安弄挑白石泥到供销社去卖几个另用钱。

  我在规溪亭的那些年里,无序的贫困折腾着我身体得不到正常的发育,少不了小病小痛,记得有一次我上半身出现许多水泡,水土妈说这是转身龙,要赶快医治,他的父母对我实在是关怀备致,他的父亲叶世杯有做篾的手艺,有时外出做篾时还带着我一起出去。使我也简单地学会了一些做篾的手艺,在规溪亭蹲点住队的公社武装部长王文奎(后因在文化大革命的那个非常期间内,因派别斗争剧烈而离开了工作队伍)看到我这种情况后,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小鬼,我带你到诊所看一下。得把你的这病种治一下,治好了才行。由于没有钱,我不肯跟他去,王部长又说那怎么行,这病可不能拖啊。他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说,“小鬼,我把你带去看医师,看好了好去当兵。”当兵?我充满了疑惑,这可对我连想都不敢啊,那来的这个奢侈要求。

  王部长对我的情况非常了解,因他同我娘舅在一个公社共事,经常看我跟娘舅住在一起,也许娘舅向他流露出苦经,他劝慰过我的娘舅,说等我长大了后送我去当兵,惊得我娘舅半晌回不过神来,王部长似乎读懂了我娘舅脸上的表情,认为是拿话找他寻开心。军人出身的王部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向我娘舅摊了底:“我知道你心存疑虑,担心你姐夫的问题影响到他,我知道你外甥的情况,他现在是个孤儿,我会正确处理的,只要我王文奎在双港,我一定把你外甥送去当兵。”他同情我的处境,他性情豪爽,能仗义执言,别看他是个粗人,但说话处事充满了辩证唯物主义,他曾多次对我娘舅说起:“你姐夫的成份是你姐夫的事,现在他死了,难不成还要传给你外甥,我们又不是封建社会,还能搞株连不成。”虽然当时我未达到适龄要求,但王部长的衷情期望,象一盏明灯,照亮了我人生旅途上的前程,为我的人生之路开启了一线希望之光,鼓舞着我不停地努力。

  生产队分给我的粮食根据推算,一天大概二量左右,根本不够吃,许多人看到我可怜,相互接济着我,庭绕的母亲总是煮些蕃薯给我吃,这个高原村搬到规溪亭来的老大娘对我实在太好了,也记不清到底在她家里吃过多少饭,但那又香又粉的胜利百号红蕃薯实在好吃,至今留在我的记忆里。叶水土的父母待我那是真的不用讲,如同自已的儿子一样,他们原本有三个儿子,因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只好把家里老二和老三送了出去,老二送给双港村给人当儿子,改姓陈名学军;小的送给叶村坪人当儿子,改姓兰名金土,只留大儿子水土在家中,但他们对我不亚于自已的儿子,仅管在青黄不接的粮荒时期也会省下吃的给我,记得有次我感冒发烧,昏厥在家里没有人知道,被来我家讨伴的水土发现,叫来他的母亲又是扭痧又是煎草药给治好的。江国泉也算对我比较讲得来的,我有时也会在他那里蹭饭吃,这个桑岭根搬来的单身汉从不嫌弃我,有一次他讨伴我,同他一起到庞山担笋,东家煮了满满的一锅笋,山里人煮笋因为煮得透,所以煮出来的笋也特别好吃,我实在饿得慌,就光吃笋,由于吃得太多,好几天肚里还搂得难受。

  还有一个叫朱明星的,他少我三岁,也整天缠着我玩,他的老爸名叫朱有水,这个人头脑活络,是温州人,传说他温州龙泉各有一个老婆,但传说归传说,人们从未见过那二个人,规溪亭的这个老婆是货真价实的,生有一子二女,这个老婆江月英是朱村金山下娶的,出身名门贵族,原来东来西去的朱有水,久而久之,就在规溪亭落了根,说他是农民,可他从来没下过田,说他是经商的,也没看到他做过什么生意,他自已说是搞副业的,说在龙泉拉车,其实这个人根本不可能会拉车。那时候农村割资本主义尾巴,是不允许农民外出搞副业的,但他同生产队协商,把搞副业搛的钱交到生产队里记工分,所以才得以批准,允许他外出。不过他家的生活确实比任何人家多好。他见到我总是笑迷迷的,好象见到了宠物一样喜欢,也不知道他是真是假还是有意寻开心,总是说要把我带到外面去,可从来没有真的成行,不过,我对他影象不错,也乐意跟他交往。

  有一次,叶有土的父亲听石圹坑的王帮其说起家中只二个女儿,想找个男孩来延缓香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因为他们俩个会经常在一起听道理(一种做祷诰的佛教信仰)有土的父亲接过话茬就说:“规溪亭有个小男孩,没爹没娘,只一个娘舅又带不了他,目前暂时住在规溪亭,没有固定的住宿场所,怪可怜的,如果你想找个上门女婿,我看这个小男儿可以考虑考虑,虽然年纪尚小,但小有小的好处。”接着他又跑到叶世杯家里对水土的父母说了此事,水土的父母也认为这样也好,在规溪亭这样长期间的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村里人又帮不了大的忙,这样的年龄离不开有人来提带,实在是需要一个家,那怕是再苦再穷,总归有个归宿的地方,但不知他的娘舅是否同意,也不知道他们以后有没有同我娘舅商量过,不久,水土妈对我说:“石圹坑王邦其家有二个女儿,想招你去做女婿,你看好吗?”我小小年纪,无亲无靠,竟然有人为我相亲做好事,使我一下子想起了父母在世时为我安排的那场娃娃亲之事,既没有对异姓爱慕的期盼,也没有什么多情的迹象,纯粹是上辈们借订娃娃之亲来为母亲祛病压邪之用意。当时的同她相聚,童稚朦胧并未有太多的遐想,心中还未滋生出对女性的好感,却发生在一闪即灭的瞬间。移乡规溪亭独居王世宝的旷房里,寒夜孤影寂寞难熬,那次看戏回来吕秀云送我进屋深夜陪伴,使我产生了对女性的依附,但从没有与女性结伴的思想,只是感到想要一个家,家是温暖的,家是需要的,眼前我这种孤苦伶仃的境况,就象似孤舟遇台风,如果有个温馨的港湾,定会躲到里面去,免遭狂风暴雨的摧残。眼下水土妈同我说起此事,好似一个可以容纳我的一个家,还真有点动心起来,久违了家的感觉,难道真的有缘补上来了。自失去父母双亲以来,我是日夜的思念,没有什么能填补我心灵的空缺,眼下水土妈向我提起的这件事,就象平静的水面丢进了一块石头,由此掀起了阵阵涟漪。

  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秋季的田野一派丰收的景象,人们在忙着收割田里的庄稼。热心的水土妈,趁着这大好天气,陪着我前去石塘坑,规溪亭在双港的下面,石塘坑在双港的上面,二地相距五里路,乡里乡亲,彼此都有认识,路上旁人打着招呼,我们很快就到石塘坑了。在村口,正好碰到石塘坑村的王帮会,他是这个村的村支书,“咦,这不是公社蔡文书的外甥吗?怎么跑到石圹坑来了?”水土妈就把为什么带我到石塘坑来的事向他作了详细的介绍。因他经常在公社开会,对我的情况非常的清楚和同情,曾有收留我到石圹坑的意向,还未向我娘舅表述就听说规溪亭的高廷绕已经把我收留到规溪亭去了。当他得知我到石塘坑的来意后,快言快语,“这件事嘛,好是好,不知是否妥当,王邦其的老婆是很吝精的。”语气中肯定带着否定,转而他又对着水土妈说:“他娘舅知道吗?”当水土妈再次把情况说了后,他说,既然这样,那就先走着看吧。尔后他又毛遂自荐似的补上一句:“不管育林待得住和待不住,只要是在石塘坑,我就会过问的。”看得出,王邦会不但对我的情况清楚,而且对我的事也非常的关心。他看问题一针见血,担心我不一定能在王邦其家生活得好,是个名副其实的村庄父母官。真没有想到,假如娘舅当时就为我先找王邦会帮忙,也许我老早就溶入在石塘坑了,不想竟费了那么大的精力。

  到了王邦其家后,他的老婆人高马大,迷着眼睛,把我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说我的年龄跟长相相差甚远,怎么会这样矮小,然后满嘴连珠炮的说了一大通,怎么你这样小小的年纪,父母亲就都已经死了呀 你娘舅怎么不带你呀,你会做什么道路呀,弄得我简及来不及回答。他们家二个女儿,大的女儿王翠囡小我二岁,小的女儿才八岁,包括我在内,都是未成年人,怎么会跟招女婿扯在一起?未免太早了一点吧。

  王帮其的家,其实生活并不宽裕,上代留传下来的一座三间屋,背靠村坊道路前临大坑边沿,住二户人家,中堂二家共有,照壁后二家当作厨房,右边半厢是王汉宝的,左边半厢是王邦其的,,半厢分前后二个间,王邦其的老婆同二个女儿住在后面房间,王邦其则住在前的正堂房间,我到来后,他在他的旁边支了一张小床让我同他同睡一个房间。那时是公社化期间,他们家属石塘坑大队第一生产队,从此我成了他家的一员,一下子增加了一个人口,原本紧打紧的生活就更加添重了负担,由此产生的家庭琐事迁怒于我,在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时,明显知道我不适应干大人的活,也要我去干难免吃不消,他们夫妻俩就开始嫌弃我了,不管刮风下雨也不能休息,有一次到田青山砍柴,半路上下起了大雨,我被淋得象落汤鸡一样,到了家,他们不但不立即给我换衣服,反而说你衣服反正湿了,干脆把坑边的柴背回来再换吧,由于背的太少,说我真没用,街邻不忍心插嘴说,他才那么点大,能有多大力气啊,她听后立即跟街邻顶嘴,说别人多管闲事,在一个临近黄昏的傍晚,叫我去三塘溪挖番薯,这个从石塘坑村往里还有五里路的地方,地处深山峡谷,二边高山悬崖峭壁,峡谷窄小逶迤纵横交错,只要到下午二点一过就没有了太阳,山风呼叫而之,拐弯处的岩石象奇形的怪兽,面目狰狞,显得阴森森的非常恐怖,所以我十分害怕,就不敢去,他们就说我真没有用,大人种起来叫你去收获多不敢,纯粹是吃白食的,话语充满了讥讽,如果是自己的亲生的母亲,难道她会这样对待我吗?

  有一次,娘舅在双港买了一点番薯丝,叫我帮忙一起用手拉车拉到云和去,我正想要去云和,就跟他们说了声,也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他们当时碍于我娘舅在场不便推辞,我也就趁机到云和去了,就这么难得的一次出走,何况他们知道我是去帮娘舅推车的,竟招来了他们无情的辱骂。王帮其还动手打了我,隔壁王汉平实在看不过去就指责了他。这一打,彻底地伤了我的自尊心,原认为在这里找到了亲情,却是一场绝望的邂逅,迫使我当机立断走出了他们的家门。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求恋王家窝。

  王帮其的女儿从来不跟我一起玩耍,从不理我,说我又矮又瘦,黑不溜湫。至于初衷的上门女婿一说,现在看来实在是一次无稽之谈。在王家我从不计较干活的苦和累,也不计较吃得好和差,但是最不能经受别人对我的羞辱,听到她对我的这样见解,我伤心的哭了,我实在没有顶天立地的能量,我只有离开这里,去寻找别的生存门路,我真不相信,天下除了你,就再也没有别的女人能容纳于我吗?王帮会,王汉宝还有许多村民都指责帮其的家人对我有点过分,小孩子知道什么呀,做家长的理应教育她呀。

  王帮会看我是不可能在帮其家待下去的,帮其家里的处世为人他早已心中有数,所以他的想法是让我搬出来,并对我说:“没关系,你在他家我看是没有什么名堂的,搬出来算了,我们石塘坑大队是不会把你扔开不管的,你就在石塘坑住下来,我们会把你安排的,你放心,大起来不会找不到老婆的。”他的话,似春风拂面,解开了我的心结,我的人格尊严受到了认可。

  谁能想到,石塘坑的王帮会竟然这样豪爽的接纳了我。确实那时候的我,困境寻求助,他乡遇知已,一句话一顿餐都会让我感到人间的温暖,都会让我激动得热泪盈眶,帮会叔(从此我把王帮会当成了叔)对我这样出手相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要永远记着你。

  其实王帮会这个人的确是个心直口快,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平时看见那个人有困难都会鼎力相助。有个缙云烧炭的章永成来到石塘坑一带寻求活计,王帮会同情他的困难处境,就让他在田青山住了下来,(田青山是石塘坑的一个小自然村)章永成扎下了根后,垦荒种田,养殖烧炭,其后连父母弟妹都举家而来,其妹章永英还在石塘坑读书成材参加了工作,还有一个乐清的黄金海,靠打临工过日子,在石塘坑担洋火橙时期借歇在王帮会家,他家看黄金海四处漂泊,就帮助他在石塘坑安置了下来,让他渡过了几年的时间。他就是这样一个谁有困难就帮谁的农村好干部。

  就这样我在石塘坑帮会叔的安排下扎了下来,住在隔坑的墙围底,墙围底的这幢房子,是三间前后套的房子,下首半拼是王汉根的,这个王汉根是个双胞胎,娘把他只带到五六岁,就送给了朱村上畈人当儿子,但祖上兄弟分家时,将分给他的那份一直给他留着,由于房子长时间的空着,经邦会叔一说,王汉根就同意让我住进去。上首半拼是王汉均的,自从住到这里,少不了石圹坑村人的关心和帮忙。在支书王帮会的关照下,全村人都对我投来了动情的目光,认为我小小年纪就这样无依无靠,独立生活真是不容易,太罪过了。在墙围底,王汉均的老婆何水女也是对我倍加照顾,她的身体不怎么样的好,这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却是弱不禁风,看她隔三差五老是扭痧,脖颈上总是扭着红色的痧痕,她看我这么小就无依无靠也很是同情我的遭遇,经常同我拉家常,借我各种炊具用具等,为我的生活提供一切方便。我住在王汉根的房子里,虽然外半截全是空的,觉得还是比较舒适的,一是有了一张床,改变了在规溪亭睡地铺的状况,二是有同屋隔壁王汉均家的伴护,相比规溪亭的冷清和寂寞,状况就有了一个相对大的改观。

  我这个人好交友,在石塘坑才住下不久,很快就同王思英,王帮贵,王培根一批上下年纪的人混熟了,良娜,水英,翠娜,玉仙这些女的,跟我也相处得很融洽。还有叶明良,人称四大,经常会同我闹着玩,有个叫王汉炎的,喜欢咬文嚼字,经常会教我学习古词,古诗,很象马村的那个陈树生,也算是个博识有才的文化人了。

  在石塘坑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感觉生活得很充足很愉快,在村民们的心目中,他们异口同声称赞我是个勤快的孩子,在大婶大娘面前她们夸我人好心好嘴更好,村里人都说我苦是苦,但将来定有出头之日。村治保主任王汉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王帮其不会看人,村民们的好言,我当然感动,但我也有自知之明,正因为大家对我有所好感,才让我有了信心和力量,我只有更加注意,才能对得起他们。这在这年的十月,帮会叔还准备送我去当兵,临行前专门对我说;“送你去当兵,可别忘了你是从石圹坑出去的,应是石圹坑的光荣。”我慌忙接着说;“那能呢,没有你们大家对我的关心帮助,我那有今天,如果去成了,当然归功于石圹坑的父老乡亲,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遗憾的是,我到了公社由于还未成年,达不到年龄的要求,又被退回来了,王汉宝笑着对我说,大起来再去吧。

  虽然这里的夜间也在旷广的空房中独自一人渡过,但没了规溪亭那种倦缩着身躯,忍受着寂寞冷落的煎熬的感觉,白天在生产队里同大家一起的上山下田,担柴搁箬,不一而喻。这些事对我而言已经习惯了。我已尝够了人间的甜酸苦辣味道。我这颗苦命的小草,通过生活的不断磨砺,已经赋上了坚韧不拔,顽强不息的生命力,已经适应了各种生存的环境。我是韭菜的根,逢土必活,不管荒郊野岭,撒在那里多能活,多会不屈不绕的生长。

  石塘坑座落在丽龙公路沿线,是个山多田少的村庄,农田公布在公路二旁不是很多人均不到半亩,而山林面积很多,全部都在沿坑的深山峡谷之中,人称石塘峡。这个石塘峡,发源于郑地的大山峰脉,流径周坑,下吴,汝姑,张庄,叶山头等地,纵深约二三十多里路,峡谷窄湾徒深,山高林密,野兽出没无常,若遇阴雨天气,山风呼啸,在峡谷中迂回,充满了一种恐怖的感觉,当年丽水火柴厂曾有一段时间在这里取材松树用作火柴梗的材料,石塘坑的村民在农闲时也经常会到山峡里去担洋火墩,七十年代初期,丽水地区为发展电力工业,在石塘坑往里三公里的三塘溪地段,兴办了一座装机容量为640瓦水力发电站,发电站的工程建设,在深山峡谷里开山放炮,筑路造渠,唤醒了沉静的深山峡谷,从此,石塘峡才初步的开阳起来,造电站的那段时期,那此民工基本上多是当地的农民。

  未完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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