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落旧檐,新炉烫陈酿,山头月落,故人当归。
拨雪寻春,烧灯续昼。
周生辰还在看书,时宜双手托腮,已在打盹。
按大夫推算,这两日便是时宜临盆之日了,府里的人都在准备时宜要生产之事,周生辰在早日也请了几位大夫和稳婆住到府里,以防时宜突然发作。
漼三娘放心不下,今夜也住到周府里来了。时宜还笑,说漼府和周府隔着不远,走几步便到了,阿娘如此担心。
漼三娘正色道,“女子生育,可是到鬼门关里走一遭,吾儿怀的又是双胎,定然要更小心才是。”
时宜倒不以为然,反而周生辰听了这话,眼中皆是心疼与担忧之色。
果不其然,下半夜,周生辰便被时宜惊醒。
时宜蜷在床上,忍着疼痛,不让自己叫出声。
周生辰赶紧命人去遣大夫和稳婆过来。
漼三娘也闻声而来,叮嘱周生辰不可进入房内,她便进去了,把房门关上。
后来大夫也出来了,房里就剩漼三娘和稳婆。
成喜和纪柔备下了许多热水,送到房里。
凤俏也到了廊下,与周生辰等在房外。
开始的时候还好,只是压抑的痛哭声。
时宜向来不是娇气之人,可临盆惨痛,她的肚子像被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一股股绞心的疼痛遍布她全身。
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让时宜哭出声来,“阿娘,阿娘,我好痛。”
漼三娘一直手抓紧时宜的手,另一只手帮她擦去额头不停涌出的汗珠。
“用力啊,夫人,孩子往外用力的时候,您也要使劲才行。”稳婆们丝毫不敢大意。
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的额上,眉毛拧作一团,眼里蓄满了泪,鼻翼一张一翕,急促地喘息着,嗓音早已沙哑,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湿透了的床单,手臂上青筋暴起。
时宜已觉得用尽全力,最后哭喊着,“周生辰,周生辰。”
神智迷糊间不停喃喃,“师父,师父,时宜很痛。”
周生辰听着房内一声声惨叫,恨不得推门而进。
因三娘子交代过凤俏,此刻凤俏拉住周生辰,劝他再等等。
周生辰一改往日沉稳,心焦地在廊下不停踱步,恨自己帮不得时宜半分,连陪在她身边也不成。
已三个多时辰过去,天早已大亮,时宜还未生产。
房内的稳婆和漼三娘也急到不行。
时宜早已没力气,成喜端来红糖水,可在剧痛中的时宜根本喝不下。
她的脸色苍白,脸上的水珠分辨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手心沁出汗滴,不停地颤抖着,连喊叫都没力气了。
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几乎把她淹没。
“时宜,用力啊,孩儿快出来了。”三娘见女儿受苦,眼里早已全是泪。
“夫人,用力啊。”几个稳婆也不停喊着,“孩子快出来了,可以看见头了。”
成喜再次端来红糖水,时宜忍痛服下一些,一鼓作气,用力。
房内接着传来两声清脆的啼哭声。
周生辰再也忍不了,推门而进。
稳婆和三娘都在围着孩子忙碌,他没有去看孩子,直直伏倒在床边,紧紧握住时宜的手。
他帮他理好额间贴着的发丝,用手帕帮她拭去汗珠,细致而温和。
时宜脸色苍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身体还在连连颤抖。
周生辰心疼不已,他眼眶红红,有泪意想要喷涌而出。
她眼里噙满了泪,盈盈的,全都聚在眼眶,颤抖的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周生辰的泪终于落下。
他抓住时宜的手贴上他的唇,时宜感受到掌心的温热,他轻轻说出,“爱你。”二字。
“恭喜恭喜,夫人诞下的是龙凤胎呀。”稳婆和漼三娘抱着孩子,给周生辰和时宜看,周生辰接过其中一个孩子,放在时宜床边。
时宜忍着疼痛侧身,看看熟睡的孩儿,用手轻轻摸上他稚嫩的脸庞。
泪水滑落。
这一切,来得太不容易。
苦恋十年,婚后辗转几载,才迎来了孩子们。
周生辰又抱起另外一个孩儿,在怀里细细看着。
是他和时宜的孩子。
是他们的来日。
“成喜,带她们下去领赏吧。”漼三娘交代成喜。
稳婆们应声退下。
漼三娘也不由得落泪。
这一路,他们的艰辛她都一一看在眼里,谁能想到还有今日。
“时宜。”漼三娘唤她。
时宜抬眸看阿娘。
“生产后身体虚弱,你且休息一下,为娘与乳母带孩子们去隔壁睡房。”三娘子又看向周生辰,柔声道,“你也去歇下吧,整夜没睡了。”
周生辰摇头,“我就在此陪着时宜。”
漼三娘自知不用多劝,与乳母抱走抱走孩子。
房里剩下二人,周生辰看着时宜,“时宜,你歇下吧。”
时宜点头,她已累极了,此刻已有些昏昏欲睡。
周生辰温柔看着她,心里感慨万千。
火炉里的炭火生得正旺,满室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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