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词人大多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唯有贺铸是英雄豪气与儿女柔情并存。
贺铸的人生具有传奇色彩。他生在旧时王谢之家,太祖的原配贺皇后是贺铸的祖姑,贺家世代为武将,贺铸从小就羡慕义薄云天、慷慨大义之士。他想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但现实中他只是一名低级武官,一生沉沦于下僚。
他恨不愿屈尊奉承豪门贵族,当然也得不到权贵的赏识。他的相貌可谓惊世骇俗,身长七尺,面如青铁色,怒目金刚状,人送绰号“贺鬼头”。
“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贺铸虽然长期担任武官,但却非常喜欢读书,有书卷气。他不仅作词工整,诗文也是上乘之品。他的词,大多还是婉约之音,有着绵密细腻的温婉风格,如这首《青玉案》: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青玉案,词牌名,取自于张衡《四愁诗》“美人赠我锦绣缎,何以报之青玉案”,贺铸又将“青玉案”改为“横塘路”。
这首词作于苏州。当时词人闲居横塘,写的是一段单相思。上片写路遇佳人而不知所往的怅惘情景: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她轻盈的脚步匆匆走过横塘路,我伤心地目送她像芳尘一样飘去。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出自《洛神赋》,是曹植对洛神的传神描写。金庸在《天龙八部》中提到这一武功招数,北冥神功便有这“凌波微步”一式,段誉用此招式快步如飞,煞是好看。
词人遇到的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姗姗地走过横塘的道路,我一路目送她飘然远去,从一片芳尘之中追寻她的踪迹。这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情感。
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这锦绣华年可和谁共度?是在月下桥边花院里,还是在花窗朱门大户?这只有春风才知道她的居处。
锦瑟华年,用的是李商隐“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诗意,指美好的青春时期。见到女子渐远的背影,遥对芳尘,词人不由得黯然伤神。他在忖度着女子如锦瑟般的年华是和谁相度,人已远去,恐怕只有春才知道吧。
“月台花榭”,又作“月桥花院”。琐窗,雕绘连琐花纹的窗子。朱户,朱红的大门。词人展开丰富的想象,推测那位美妙的佳人是怎样生活的,他仿佛看到女子在清辉的月下抚琴而歌,婉转而唱。落花飞舞,飘到雕花的琐窗朱户上,让人沉醉。
下片写因思慕而引起的无限愁思: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
飘飞的云彩舒卷自如,城郊日色将暮,我挥起彩笔刚刚写下断肠的诗句。
冉冉,指云彩缓缓流动。蘅皋,长着香草的沼泽中的高地。词人伫立良久,直到暮色的四合,笼罩了周围的景物,才蓦然醒觉,于是提起笔来写下这柔肠寸断的诗句。黄庭坚曾有诗曰:
“少游醉卧古藤下,谁与愁眉唱一杯。解道江南断肠句,而今唯有贺方回。”
姑苏水乡,佳人已去,贺铸从此便成了断肠人。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若问我的愁情究竟有几许?就像那一望无垠的烟草,满城翻飞的柳絮,梅子黄时的绵绵细雨。
梅子黄时雨,江南一带初夏梅熟时多连绵之雨,俗称“梅雨”。闲愁,就像烟雨一川青草,就像随风飘转的柳絮,梅子黄时的雨水,无边无际。贺铸也因这一句“梅子黄时雨”博得了“贺梅子”的美称。
从贺铸一生遭遇来看,他为人耿直,不媚权贵,虽然有满身的抱负,却无可以施展的机会。所以在这首诗中,贺铸苦苦追寻而不得的美人,或许正是君主的信任与重用可望而不可及吧!
“美人”、“香草”历来是高洁之士的象征,在遭逢困顿的时候,贺铸既不像苏轼那样超然物外,一蓑烟雨任平生;也不像小山那样沉湎于风月,几度梦回与君同,而是执着地品尝着人生的清苦,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雨顺着房檐滴下来,像一串一串的珍珠,密密而斜斜,绵绵而潇潇。听雨滴滴答答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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