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紹翁的《游小園不值》詩賞析
應嫌屐齒印蒼苔,十叩柴扉九不開。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這首詩之所以膾之人口,就在於後兩句詩意突轉,由訪春賞花不遂,轉而看到探出牆外的杏花,鮮紅亮麗的嬌姿,把滿園的的春色都洩露出來,自然,也不妄此行。詩人的目的在詩題中就已經明白道出,就是游小園探花賞春。因主人不在家而似有失望。後兩句的意轉,使整首詩的意境活了起來。但,首兩句也有他獨特的表現手法。他不說主人不在,而是說,主人怕外人的屐齒踩亂了甬道上的蒼苔而破壞了園内的春色,所以不願開門。這就更加突出後兩句的意境。
其實,這首詩並不一定是詩人真的去遊園,但看到“一枝紅杏出牆來”,卻是詩人的親眼目睹,於是,便產生了靈感,造出了一個“游小園不值”的意境來。就本人的體會,這首詩,首先產生的詩句,便是後兩句,而且未經多少推敲,純屬靈感而得。前兩句是後湊的,並且經過了一番推敲方定,這番推敲是寫訪友不遇呢,還是寫遊園不值?不值二字乃寫時機不巧,故有主人的“應嫌屐齒印蒼苔”而“十叩柴扉九不開”。這樣寫,突出了對春色愛戀的詩情,前兩句表現的是小園主人,後兩句表現的是詩人。從中,還可以看出詩人與小園的主人,並非要好的朋友,或者就是陌生人。這就是詩人爲什麽用“不值”二字而不用“不遇”二字的緣故(通常不遇是對訪友而言)。
由上分析可知,詩人用字遣詞具有獨到的技巧。
後人把這首詩說成是一首情詩,余認爲此乃牽強附會之說。如清人王相的解說詞便說成:“屐齒踏破蒼薹之印(“印”字被釋為名詞了),叩柴扉而屢次不開,玉人不在而空返。園雖關而春色難關,一枝紅杏露出園牆之外也。” 這段解説詞,歪曲了詩意。1、首先對“印”字做了錯誤解釋,“印”字在原詩中乃是動詞, “印”字的本意是屐齒的齒痕像印章的字跡印到紙上一樣而被留印在蒼苔上,就是踩踏的結果,在這裡“印”字本身就含有踩踏之義。這個“印”字在這裡用的十分形象。而上述解説則使之大失其色。而且,他的這一解釋把小園主人的“怕外人的屐齒採亂了甬道上的蒼苔而破壞了園内的春色,所以不願開門”心理描述這一詩意完全破壞了。2、他將“十叩柴扉九不開”強行說成是“玉人不在”,實在是無中生有,驢唇不對馬嘴之舉。3、本來這首詩已經很白話化了,無須再作任何解釋,他的解釋對初學詩者反而起到幫倒忙的作用。
該詩的律格如次:
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囗仄囗平平仄仄
囗平囗仄仄平平
[註:囗為可仄可平字位。]
即
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或
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仄仄平平仄仄
仄平平仄仄平平
王駕的《春晴》詩賞析
雨前初見花間蕊,雨後全無葉底花。
蜂蝶紛紛過牆去,卻疑春色在鄰家。
這首詩可以說與葉紹翁的《游小園不值》有異曲同工之妙。精彩的詩句依然是後兩句。而且,前兩句對仗工整。余仍然有同樣的猜想,那就是:後兩句是因詩人目睹過“蜂蝶紛紛飛過牆頭”的這一自然景象,由靈感所致而得,前兩句乃後所湊。前兩句使用了誇張手法,把整個春天的花開花落濃縮到一場雨的前後。而且文字略蘊含蓄,表現手法細膩。詩人不說初見“花綻放”或“花開了”,而是用“花間蕊”三字表達花開之意。花蕾未放,君何以看得見花蕊呢?“葉底花”乃虛擬表現手法,花兒既然謝落,葉底哪裏還會有花呢,與其前的“全無”二字搭配,恰到好處的突出了“花去葉闊”或“紅瘦綠肥”的殘春景象。後兩句的技巧,與葉紹翁的《游小園不值》之後兩句的表象手法,略有差異。其中,前一句普敘“蜂蝶紛紛飛過牆頭”的自然景象。後一句,可以説是畫龍點睛,詩意大變,點出了詩人儘管明知暮春之春色已盡,但卻猜疑春色依舊只不過跑到鄰人家院去了,這樣一種美好的心態和願望。葉詩的詩意突轉由後兩句整體體現出來,而王詩雖然是後兩句亦起到詩意突轉的作用,但最後一句卻有畫龍點睛之妙。這首詩一改文人傷春的那種無病呻吟之矯態,用一種相信春色依舊的美好願望表達詩人對春色流逝的惋惜。
清人王相對該詩的釋意,較原詩大遜其色,而且還不如原詩直白。茲抄錄如次,共比較學 之鍳:
“此言雨後殘春也(贅語)。未雨之前,初見花開結蕊(此語不通——花蕊非花開而結乃花之核心);迨雨久而始晴(不懂詩人的誇張技巧亂猜斷——春天哪裏會有下整個季節的連陰雨呢),則見葉而不見花矣(贅語)。紛紛蜂蝶,過園林採花而來(又如何得知詩人在園林中呢),不見花而飛過牆垣(贅語),疑春光景色尚在鄰園也(贅語)。” (古之庭院一般都栽培有花卉,蜂蝶紛飛是常有的事,並非只有在園林中才能見到蜂蝶。)
[註:王相釋意一段文中圓括號内的文字乃余之對其評語。]
該詩律格如下:
囗平囗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囗仄平平平囗仄
囗平囗仄仄平平
[註:囗為可仄可平字位。第三句第六字平代仄犯規。]
即七絕的基本律格:
平平仄仄平平仄
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
平平仄仄仄平平
賞析范成大兩首田園詩
(一) 田家
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
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蔭學種瓜。
(二) 村居即事
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裏雨如煙。
鄉村四月閑人少,採了蠶桑又插田。
從釋義上來講,范成大的這兩首詩無須註釋,語言通俗易懂,就像拉家常一樣,很直白,沒有一點古澀之味。也沒有太夛的起伏跌宕,只是鋪敘而已。
第一首純粹寫人與事。該詩之所以為後人稱頌、所喜愛,就是因爲他將兒童的天性描寫的活靈活現。兒童的天性是什麽?就是模仿、從模仿中學 他所接觸到的知識。這些知識是在學校里或課本上難得學到的。小孩都好一起過家家,實際上就是模仿他們所觀察到的大人在家庭生活中的一舉一動,乃至言語表情。説白了,小孩過家家,就是在自導自演一部以大人生活素材為藍本的兒童話劇。這種兒童話劇完全是兒童在親身實踐他們所學到的知識——生活知識。中國自古就有“男耕女織”之說,該詩首句就點名了舊時農家“男耕女織”的這一主體。男耕乃是白天之作,耕田、播種、除草(即詩句中的“耘田”),婦女白天就是幹家務事,像做飯、照料孩子、餵豬、餵雞、餵鴨鵝等,只有這些瑣碎的家務事做完了,入夜照料孩子丈夫睡下了,才得以績麻織布,以解決全家人穿衣的問題。所謂績麻,就是將麻纖維從麻棵上剝離(當然在剝之前新收割的麻棵還要浸在池塘中漚泡若干天以便剝離),然後將剝下的麻丕捶亂捶軟,將捶好的白色麻纖維再紡成織布用的線。因此,第二句說“村莊兒女各當家”,這裡“兒女”乃男女之意。當家,乃指為全家人的生計而承擔的工作和責任。並非今人所謂的掌握家庭財權為當家。第三句,説明了兒童尚不懂得(未解)怎樣去從事耕田織布(童孫乃指幼童)。所以,只會模仿簡單的農活——種瓜。該句中的“供”字有“從事”之意。種瓜的過程,一般就是挖個坑、放進種子,然後澆水、水消了培土完事。這些動作比較好模仿。所以,第四句,就點出了該詩的精髓——“也傍桑蔭學種瓜”。孩子畢竟還小,也懼怕太陽炙烤,所以在桑樹附近的樹蔭下學種瓜。這一句不僅描述了兒童好模仿好學 的特性,也描述了兒童也具有自我保護的本能。詩人爲什麽要寫上“傍桑蔭”三個字,就是爲了表現兒童的這一本能。這説明了,詩人觀察生活到了細微之處。詩詞創作應該來源於生活,表現生活,這樣的詩詞才會有永久的生命力。才會具有歷史價值。范成大的這首詩,正説明了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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