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教]三品论赋——《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前三种分类遗意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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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论赋

  ——《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前三种分类遗意新说

  提要:《汉书·艺文志》据刘歆《七略》改写而成。《汉志诗赋略》前三种的分类标准,旧说纷纭,皆不可通。《汉书·古今人表》九品论人,《诗赋略》亦用此法论赋,赋之前三种即上、中、下三品,亦以人分。钟嵘《诗品》以三品论诗,实本刘歆《七略》。

  关键词:汉志诗赋略;分类标准

  (这是好多读书人都关心的问题,这是我1995年就有的观点。因无证据,只在师友间流传;因有会议,现在拿出来现眼。请各位高手不吝赐教,痛加批判!只有一两天修改时间,急!)

  《汉志·诗赋略》序诗赋五种,诗一种赋四种。屈原赋二十五篇以下共二十家,为一种;陆贾赋三篇以下共二十一家,为一种;孙卿赋十篇以下共二十五家为一种。《客主赋》十八篇以下十二家,别为杂赋一种。“杂赋”属名既异,观者犹可辨别。惟前三种赋,义例难寻。为便于讨论,现将前三种赋的原文抄在下面(班固自注不录):

  屈原赋二十五篇。

  唐勒赋四篇。

  宋玉赋十六篇。

  赵幽王赋一篇。

  庄夫子赋二十四篇。

  贾谊赋七篇。

  枚乘赋九篇。

  司马相如赋二十九篇。

  淮南王赋八十二篇。

  淮南王群臣赋四十四篇。

  太常蓼侯孔臧赋二十篇。

  阳丘侯刘隁赋十九篇。

  吾丘寿王赋十五篇。

  蔡甲赋一篇。

  上所自造赋二篇。

  兒宽赋二篇。

  光禄大夫张子侨赋三篇。

  阳成侯刘德赋九篇。

  刘向赋三十三篇。

  王褒赋十六篇。

  右赋二十家,三百六十一篇。

  陆贾赋三篇。

  枚皋赋百二十篇。

  朱建赋二篇。

  常侍郎庄怱奇赋十一篇。

  严助赋三十五篇。

  朱买臣赋三篇。

  宗正刘辟强赋八篇。

  司马迁赋八篇。

  郎中臣婴齐赋十篇。

  臣说赋九篇。

  臣吾赋十八篇。

  辽东太守苏季赋一篇。

  萧望之赋四篇。

  河内太守徐明赋三篇。

  给事黄门侍郎李息赋九篇。

  淮阳宪王赋二篇。

  扬雄赋十二篇。

  待诏冯商赋九篇。

  博士弟子杜参赋二篇。

  车郎张丰赋三篇。

  骠骑将军朱宇赋三篇。

  右赋二十一家,二百七十四篇。入杨雄入篇。

  孙卿赋十篇。

  秦时杂赋九篇。

  李思《孝景皇帝颂》十五篇。

  广川惠王越赋五篇。

  长沙王群臣赋三篇。

  魏内史赋二篇。

  卫士令李忠赋二篇。

  张偃赋二篇。

  贾充赋四篇。

  张仁赋六篇。

  秦充赋二篇。

  李步昌赋二篇。

  侍郎谢多赋十篇。

  平阳公主舍人周长孺赋二篇。

  雒阳锜华赋九篇。

  眭弘赋一篇。

  别栩阳赋五篇。

  臣昌巿赋六篇。

  臣义赋二篇。

  黄门书者假史王商赋十三篇。

  侍中徐博赋四篇。

  黄门书者王广、吕嘉赋五篇。

  汉中都尉丞华龙赋二篇。

  左冯翊史路恭赋八篇。

  右赋二十五家,百三十六篇。

  若谓以时代分,则相如在前,荀卿居后;或谓以地域分,则贾谊洛阳少年,王褒蜀川才子,同在第一种;若以体度分,则杨雄侈丽与相如同风而别居,汉武篇小与长卿异体而并陈:这都是讲不通的。

  对于《诗赋略》前三种的分类标准,据笔者所见,清代以前没有人讨论过。清代章学诚《校雠通义·汉志诗赋第十五》曾论及此事,说:“今观《屈原赋》二十五篇以下,共二十家为一种;《陆贾赋》三篇以下,共二十一家为一种;《孙卿赋》十篇以下,共二十五家为一种;名类相同,而区种有别,当日必有义例。今诸家之赋,十逸八九,而叙论之说,阙焉无闻,非著录之遗憾与?”又说:“诗赋前三种之分家,不可考矣。”只存疑问,未能立说。清人林颐山认为第一种赋“家法”为“宏丽温雅”,第二种为“嫚戏诙笑”,第三种为“风讽恻隐”(说见万光治《班固区划赋类标准试析》所引,载《四川师范大学学报》1989年第4期)。这种说法,看似有理,实则经不住推敲。仅以“嫚戏诙笑”而论,很难想像司马迁、萧望之这样的人物能写出“嫚戏诙笑”的赋,而列在第一种的宋玉所写的《登徒子好色赋》恰是这样的作品。

  至章太炎、刘师培更立新奇之论。章太炎《国故论衡·辨诗篇》曰:“屈原言情,荀卿效物。陆贾赋不可见,其属有朱建、严助、朱买臣诸家,盖纵横之变也。”认为前三种赋的风格分别为言情、效物、纵横。刘师培《南北文学不同论》曰:“盖屈原、陆贾,籍录荆南。所作之赋,一主抒情,一主骋辞,皆为南人之作。荀卿生长赵土,所作之赋,偏于析理,则为北方之文。兰台史册,固可按也。”是则以地域兼风格而分。其《论文杂记》又以为“写怀之赋,其源出于《诗经》”,“骋词之赋,其源出于纵横家”,“阐理之赋,其源出于儒、道两家”。此又兼言其源流。其论与章太炎相类。顾实《汉书艺文志讲疏》认为,“屈原赋之属,盖主抒情者也”,“陆贾赋之属,盖主说辞者也”,“荀卿赋之属,盖主效物者也”,乃承袭章、刘之说,未有新见。而程千帆先生以为刘、章之说有所未尽,乃为《汉志诗赋略首三种分类遗意考》,究其义例。其说曰:“屈原赋二十五篇以下二十家为第一种,《楚辞》之属是也。……次则陆贾赋三篇以下二十一家为第二种,……以今论之,则汉赋之属。……再次则荀卿赋以下二十五家,……实三百篇之遗。”此又以体裁分,谓以楚骚、汉赋、诗歌体分立三家。程先生曾说:“昔余考前三种分类遗意,搴幽索隐,见者然之”。其后虽亦有人研讨,亦不出此范围。

  但程先生的说法,也扞格难通。夫“陆贾之属”为汉赋,故列于第二种,而第一种之相如赋、枚乘赋,岂非汉赋耶?即此可见其左支右绌,馀不足论。至于一人之作,或抒情,或骋词,或析理,岂有定准?刘、章之说,亦不足辨。

  《汉书·艺文志》实本刘歆《七略》。《辑略》以外,将文献分为六类,六艺、诸子、诗赋、兵书、术数、方技。今观六略之次序,显然有高下、优劣之分。六艺为经故最尊,列为首类,诸子“乃《六经》之支与流裔”(《汉书·艺文志》),故次于六艺;诗赋源于三百篇,又次于诸子。兵书、术数、方技三类,实与诸子相类,以其篇籍甚多而别出者,故又列诗赋之后。而每类之中,亦次序井然。如六艺略,排列六经以成书时间为先后:《易》、《书》、《诗》、《礼》、《乐》、《春秋》。其次是《论语》、《孝经》、小学三家,则以与六经关系密切程度为次序。诸子略九流十家,则以各家优劣及在当时之影响为先后: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此甚明显,勿须赘言。窃意《艺文志·诗赋略》前三种,以优劣高下排序。《汉书·古今人表》九品论人,《诗赋略》亦用此法品赋,赋之前三种即上、中、下三品,亦以人分;至无作者名或失名之赋,无从以人品目,则聚为“杂赋”一种以置之。“杂”者,犹今言“其他”,不得已之名称。明确而言,屈原赋之属为上品,陆贾赋之属为中品,荀卿赋之属为下品。请详论之。

  第一种屈原赋二十五篇之属二十家为上品。屈原、唐勒、宋玉为赋之一祖二宗,故列上品,庶无疑议。《法言》云:“如孔氏之门用赋也,则贾谊登堂,相如入室矣。”推崇备至。枚乘、淮南王皆于汉赋有开创之功。四家并皆才高词艳,允为上品。汉武之赋,纵然不佳,而臣子品评,敢犯皇权!故“上所自造赋二篇”列于上品,不得不然。刘向赋乃其父作,父子之私,理应如此,无论其工拙也。王褒赋,当时即有公论,《汉书·王褒传》:“太子(元帝)喜褒所为《甘泉》及《洞箫颂》,令后宫贵人左右皆诵读之。”是亦曾为帝王所赏。列于上品,亦不为过。其馀庄夫子赋、孔臧赋、阳丘侯刘隁赋、吾丘寿王赋、张子侨赋、阳成侯刘德赋、蔡甲赋七家,今多不传或传者甚少,不知刘歆何以归于上品,然必有其理由,今不可知矣。其中蔡甲赋仅一篇,而列于上品,或其如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孤篇横绝,竟为大家”欤?是亦有以自解也。至于“扬雄赋四篇”(《艺文志》作十二篇,乃班固所加,自注:“入扬雄八篇”)列于中品,读者或持此以相难。是亦可解也。扬雄与刘歆同时,又志趣迥异,故为刘歆所轻所忌,抑为中品。文人相轻,贵古贱今,古今皆然。观钟嵘《诗品》抑谢脁、沈约为中品,可以解惑。而章太炎以为“杨雄赋本拟相如,《七略》相如赋与屈原同次。班生以杨赋隶陆贾下,盖误也”(《国故论衡·辨诗篇》)。此则归咎于班固,未能诛心于刘歆。

  观中品所列二十一家,枚皋虽以赋为能,然量多质劣,史有明文,终逊其父。故父子别居,允矣。严助、朱买臣虽善词章,终是枚皋之流,故亦入中品。陆贾、司马迁、宗正刘辟强、萧望之、博士弟子杜参,所长不在此,赋或有可观者,终非当行本色,故入中品。其馀诸人当亦循此二例。

  下品二十五家,除荀卿外,无一名家,亦可知也。或以篇小似诗,或以词劣不工,故入下品。荀卿列下品者,其于赋虽有赐名立体之功,而论其辞,则平淡欠雕润,不足以言赋,故入下品。犹班固虽于文人五言诗有开创之功,而质木少文,终列《诗品》下品之首。三品皆以人为单位,而下品中有“秦时杂赋九篇”,此亦犹《诗品》之古诗。

  三品之中,略以时代为序,观屈原、陆贾、荀卿各据三品之首可知也。偶有相乱者,或刘歆当日之误,或后人传抄之讹,古书例有之,要不足为大病。

  又三品之中,上品20家,中品21家,下品25家。三品人数约略相当,然上品略少,下品略多,合乎惯例。从作品流传看,上品流下来的作品多,中品甚少,下品更少,除荀卿《赋篇》外,皆佚。又可证成此说。

  又《汉书·王褒传》云:“上(宣帝)令褒与张子侨等并待诏,数从褒等放猎,所幸宫馆,辄为歌颂,第其高下,以差赐帛。议者多以为淫靡不急,上曰: ‘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辞赋大者与古诗同义,小者辩丽可喜。辟如女工有绮縠,音乐有郑卫,今世俗犹皆以此虞说耳目,辞赋比之,尚有仁义风谕,鸟兽草木多闻之观,贤于倡优博弈远矣。’”所谓“歌颂”显然就是指辞赋,互文见义而已。可见当时已有将赋“第其高下”的事实。这足以证明《汉书艺文志》以品论赋,决非空穴来风,而是渊源有自。

  钟嵘《诗品序》有云:“昔九品论人,《七略》裁士,校以宾实,诚多未值。”注家于“九品论人”向无异辞,于“《七略》裁士”素致纷纭,甚至不知所云。我以为仲伟之言,必有依据。如谓钟氏《诗品》以三品论诗,实本之《诗赋略》,亦不为过。

  《汉志诗赋略》前三种的分类标准,旧说纷纭,皆不可通,且皆为假说。今笔者所立新说,亦为假说,妄之与否,必有能辨之者。

  主要参考文献:

  1《汉书》班固撰,中华书局1962年6月第1版。

  2《文史通义校注》(附《校雠通义》),章学诚著,叶瑛校注,中华书局1994年3月第1版。

  3《国故论衡》(《中国现代学术经典·章太炎卷》),章太炎著,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8月第1版。

  4《刘申叔先生遗书》,刘师培著,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11月第1版。

  5《闲堂文薮》,程千帆著,齐鲁书社1984年1月第1版。

  6《班固区划赋类标准试析》,万光治著,《四川师范大学学报》198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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