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一个人遁入了秋色之中,他站在洛水河畔,李师师也站在洛水河畔,孤独的两个人,孤独的一双鸟,孤独的一对怨恨的鸳鸯,孤独的一双飞在天空中的孤鸿,孤独的,叛逆的,霜雪上的繁茂,挣扎中的苦闷,化作了玉树下的一双孤独的影子,跳在了洛水之上,跳在了秋水之上,那是秋水的摇曳,那是花醉在秋水上的任何的一个影子,双飞的恋人,遥指着洛水之浪漫的恋人。
周邦彦,辞去了此间的凤凰涅槃,辞去了此间的花间酒,辞去了此间的道门、繁盛的儒教和火焰一般烧灼的佛陀之命运,辞去了此间的病终酒杯,辞去开封城的大晟府之带头,辞去命魂之上的秋水的歌唱,一个让人鬓边发白的地方,一个让人辞别了大晟府上的病背上的地方,一个季候,一个背后的风雨,打击在周邦彦的身上,辞去了此间的地洞,辞去了一家家的门户,独对着洛水河畔。
周邦彦,反身上了马匹,洞窟中的画壁,如入酒杯上的千山暮雪,开了啊!
周邦彦,在大晟府经营词曲,词曲一遍遍地演绎,生出了无数的乱雨。
周邦彦,此间的繁华更与何人说?
此间的繁华,此间的繁盛,此间的北宋之靖康之耻,天上人间,更与谁说?
此间的风月叠加,此间的哗然巨变,此间的风云无依,此间的菡萏花开,与谁说?
周邦彦,此际,遁入了一片巨大的秋色之中,秋色依旧可人,秋霜依旧开在了门上,四极的风雨入了梦来,将打击的阳光渐渐收敛,将无依无靠的秋水经营在了河曲上,唯一的弹奏,将隐约的月光拉长,缓缓地迂回,在地上生出雾气。
周邦彦,看了一眼对岸的李师师,这一望啊,望出了山水的歌唱,望出了此生的背离,望出了慈悲,望出了火焰的饭勺,望出了顶跃的月亮,望出了气魄宏大的疆土,望出了根血,望出了一辈子的钟情,对你的钟情,对你的歌唱,对你的弹奏,对你的无法割舍的分离,都化作了冰雪肌肤,在藐姑射山上飞翔。
这一望啊,出来了无法归来的梦幻。
这一望啊,出来了楚风,出来了际遇上无法遇见的火焰的燃烧,出来了宾客为万物的与万物为一体,初开了混沌,打开了大晟府的厢房,呼呼喊喊,花语蹁跹,丝竹管弦各自吟唱,化作的肌肤如雪,冰雪上的门户,各自如昆仑花朵开放。
这一望啊,往出了快乐。
这一望啊,出来了纷纷的雨雪,加在了千山暮雪之上,一遍遍的书写,写着雪莲一样的纯洁,写着莲花一样的高洁,写着菡萏的并发,写着菊花的一瓣的馨香。
这一望啊,出来了背离了秋水之上的辞别。
别了哦,我的开封城,周邦彦将又南下,而我的李师师,也应南下了,此间的分离,如冰雪上的霜,冰雨上散开的一出乎意料之外的风雨的吹逼,化作了此岁的风声雨声,辞别了藐姑射上的肌肤如赤子,云游于四海之外。
周邦彦啊,辞别的时候你是孤独的。
周邦彦啊,大晟府的大词人,对于词语,对于燕乐,对于填词度曲,你的影子已经很长了啊,而你今天还要度曲填词,还要聆听清真词中的歌唱,还要与柳三变去经营那来自民间的土气,那来自残照当楼的辚辚的风月,那来自开封城的落寞。
我的这一望啊,辞别了北方的燕云十六州。
我的这一望啊,秋水呜咽了。
秋水啊,我周邦彦的一生唯有寄托在你的身上,唯有你的词曲才能让我的心感到一时的安康,唯有你的抚慰,唯有你的菡萏之花开,才能消解我的苦闷。
而此时,马匹已经在嘶鸣了,那来自秋色的呼喊,已经盖上而来我的忧伤了,我将离去,我将驱逐着快马离去。唯有快马才能安慰我的心啊!
周邦彦,此刻的根血是一片云游的。
周邦彦,再望一眼吧,望一眼,此地的云朵将起伏了,此时的云脉将映现了,唯一的我的大晟府之词人,又将落落了,又将沦落到了另一个地方,我的世间尘土无常啊,我的混沌初开啊,将我带入了又一个憔悴的地方。
周邦彦啊,秋水将你歌唱。
秋水一声声地呐喊着。
周邦彦,辞别了一地的烟火,而辞别的时刻,李师师独自含泪,含泪的她啊,含泪的她啊,她的悲哀,她的怨恨背离,她的光风雨雪,她的离去,她的悲怨,她的含恨而辞去,她的缘分,她的怨愤,她的吹逼之法,她的在洛水河畔的丝竹管弦之歌唱,她将带入千山暮雪之上,遁去在一片片云雾茫茫的水泽中。
周邦彦,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周邦彦,此去如飞蓬,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别了,将又有秋水在歌唱。
周邦彦,马匹依旧在惜命。
周邦彦,这一望啊,望见了故地万里的孤独,望见了菡萏花开的灼灼的夜色,望见了瘦小如鸟雀的呼喊,当在路上歌哭人间,我的这个秋水之上的时刻,在这洛水河畔,此地离开,将为万里不见,独有悲酸的眼泪,抹去了此刻的苦楚,不见了,不见了,李师师不见了。
周邦彦,上了小船,开封城缓慢而去,登上了洛水,秋水独自呜咽了。
周邦彦,他年若有桃花梦,当去城中满载归。如今,花雨连绵,秋色依旧,灯上的笼头马匹,灯上的青云花梦,眷眷柔情的古筝,篇篇写下了孤独的滋味,秋水漂来,万籁俱寂,庄周身上漂来漂去的藻类的声音,在这独有的秋水上独自彷徨,我之周美成,我之大晟府词人,千古不见,此地一为别,李师师也已遁入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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