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春访谈录:将诗歌带回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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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大春访谈录:将诗歌带回声音  

       阿尔:当代诗歌是以书面形式进行写作的,你是如何想到把诗歌与音乐结合起来的?并且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了这种形式的探索,还提出“将诗歌带回声音里去”的理念?

      黑大春:即使在以智性与书面形式为主流的二十世纪国际诗坛,也有像艾伦·金斯堡将诗歌诉诸于唱片的另类嚎叫。也包括朋克乐教母帕蒂·史密斯的诵诗现场。若再往前追溯,就不能不提及疯狂的狄兰,正是这位年轻时朝山谷大声呼喝“我就是死者”的威尔士著名酒鬼,在战时担任电台广播员期间亲证了声音之于诗歌的奥秘和“死亡也不能被战胜”的永恒性爱节律。

     此刻,伴随窗外工地切割着凌虐神经的电锯声,我正鉴赏一张1997年出品的原版CD专辑,一位日本当代女诗人极具磁性的呻吟被另一位法国电子合成器演奏家缩混在各种光怪陆离的音雕,音景和类似摩擦弹棉花弓子的音效里……当然,在以上同类资料信息都极度匮缺的中国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能够自发地与音乐艺术相结合,(后来我将这种本质上区别于当时流行的诗配乐的探索正式命名为“诗乐合成”)并首倡“将诗歌带回声音”这一新浪漫主义诗学理念,纯粹出于本能。在不同的历史语境中,诗歌的真谛总要变着法儿被说出。至少对我而言:诗歌,首先是声音,之后才可能是别的!

        阿尔:圆明园诗群是上个世纪国内比较大的一个诗歌流派,在朦胧诗之后很有影响,可否谈谈圆明园诗群对当代中国诗歌的发展有什么样的贡献?

      黑大春:圆明园诗社自创建那天起就注定了它不可能属于那种能够在诗歌史确立自身审美体系的诗歌流派。从生理角度,它不过是青春期写作的一次阵发性的现象。心理上则既对以北岛、芒克、多多为代表的朦胧派崇敬有加,渴念其太阳城式的乌托帮理想在社会上产生更大幅度的蝴蝶效应;又由于功利心作祟,暗藏代代沿袭的弑父娶母情结……如果说圆明园诗社在朦胧诗之后确实产生过影响,那也是因其所谓诗群中风格迥异的个性化诗歌才所赢得的。雪迪的那些弥散孤寂感和人性阴影的存在主义诗组;大仙的极具前瞻性解构色彩的荒诞禅诗;刑天的意识流的超现实梦魇断章……最后,我要着重谈谈对中国当代诗歌发展做出杰出贡献的两个人物。一个是自圆明园诗社语言综合技能就很炫的的小伙子殷龙龙,他近二十年的创作与中国现代诗歌发展的大脉络几乎形成一种全息对应的互为参照关系。他那些甚至被70后—80网络的一代认同的诸诗篇,不仅证明殷龙龙已完全超越因自幼罹患小儿麻而终生带有宿命戳记的残疾人身份,也似乎向我们昭示这样一个事实:凭籍美拯救一切的信念和实绩,殷龙龙,必将跻身由帕尔曼、佛里达、阿莱桑德雷等列曜所汇集的超磨羯星系!允许我先于时间而说出这番语吧,否则届时人们会讥俏:“瞧Y,就会马后炮……”。另一则是在圆明园诗社素有诗爷之美誉的批评家隐南(刘国越),做为一种私人性质的交流,他用1984年就参悟出的纯诗理念,竟然在本世纪初被来自域外的特朗斯特罗姆所呼应。这位瑞典大诗人做梦也想不到那么早中国就会出现折桂者摘取纯诗——这颗镶嵌在艺术金字塔尖上的摩尼宝石并且照亮了一位名曰黑大春的东方诗人每一阶段密宗式的创作。

      阿尔: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你曾经来过宁夏,现在你所见到的宁夏和你以前印象中的有何不同?

      黑大春:一座座现代化城市与时俱进,都像从一个模子克隆出来的。何止宁夏,在全球化概念风糜我们这个悲惨世界之前,维克多·雨果就警醒道:“城市会使人变得凶残,因为它使人腐化堕落。山、海和森林使人变得粗野,它们只发展这种野性,却不毁灭人性。”愿真主安拉保佑宁夏大部分虽然贫穷却西海固般清真的风土人情永不被大都会所物化。

       阿尔:今年7月12日宁夏银川晚报社策划的大地诗会是宁夏乃至西北举办第一次大型诗歌朗诵会,融合了摇滚乐、行为艺术、先锋诗歌、传统诗歌等多种艺术元素,能否谈谈你对此诗会的感观?

      黑大春:勿庸置疑,一个多元并生不悖的“融合爵士”时代已经莅临!谁顺应它,谁就会像策划这次大型诗歌艺术晚会的银川晚报社那样,重获人类业已消亡的伟大想像力!尤其将演出现场设于一千多年历史的西夏王陵,是的。当我吟诵到《圆明园酒鬼》第二节,从布鲁斯电声后李蕴林老师及弟子远古而空灵的双埙氛围乐中,有那么一瞬,我真感觉到时间不像通常感觉的那样它不再单向移动,正如爱因斯坦进一步阐释的:“过去,现在,未来,有时会同时并存。”在此我谨代表与我同至宁夏献艺的北京场景音乐作曲兼健盘魏国,主音吉它唐军向此次晚会的主者致敬!

      阿尔 :这次来宁夏,你结识了不少宁夏的艺术家和诗人,并通过银川晚报社编好的《2003大地诗会档案》和宁夏民刊《原音》杂志对宁夏的诗人有了大略的了解,对宁夏的本土作家和他们的创作有怎样的观点?

      黑大春:偏安一隅,守着最后一片葵地的宁夏新乡土诗人张联让我油然联想起美国近代画家安德鲁·怀斯。据传说安德鲁·怀斯也生性内向自闭,到了从未迈出寒地小镇半步的地步。但他那些系列的掘取于童年记忆的肖像与故园风物,其意境之深遂如《克里斯蒂娜的梦》;其空间之高邈如《远雷》;其临摩功底之坚实如《纵帆船》;以及那将坐在门槛老人怀旧的目光与人世迎送的阳光融为一体的伟大超写实技法,似乎都在提醒着张联,避免重复性创作的首要的诀窍就是师法自然,无穷尽的自然,尤其对张联这类原音原色,土生土长,不靠文化底蕴滋养的诗人被道所效仿的自然是多么亲和!但仅捕捉一百个微妙变易的傍晚还远远未体现自然属性中的变数。或许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安德鲁·怀斯稍晚的作品中竟大胆运用了许多观念性极强的象征符号,如墙壁闪电形的裂缝、真空中悬浮的面孔,凸显出被异化的现代人巨大的空虚,恐惧和孤独感。而我在最近读到的一组张联的诗里已隐隐感觉出那“蹲伏在村外的情绪”像章鱼灵敏的触须在向外伸张了……

    我也喜欢杨森君诗中贯穿始终的非洲鼓点般的短节奏,散拍子和引人朗朗上口诉诸声音的乐感,像《原野上》、《北方向》、《寂静》。那首《木香》的结尾,墓志铭一般雕刻得感人至深,如果将我们俩诗中所共有的意像稍显陈旧的特征剔除,那他,杨森君诗歌唯一的缺点就是完美。同样,都市民谣乐手苏阳的《生命的故事》,尤其第一节的确证明他同时还是位颇具潜质的诗人……

    在银川最后一晚的告别酒宴上,我和写小说的金瓯老弟都喝高了,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登上了西夏王陵遗址,他用公鸭嗓哀嚎着跑了调的京剧,我则背负圆锥土冢,扒在平台上,伸着千年龟一样的光头(没穿马甲,但身着党项族崇尚白色的衬衫),企图辨认出广袤夜空中的八千里路云和月,后来,也不知怎么摸回了202房间。反正,连掸都没顾上掸浑身的三十功名尘与土,就倒头大睡。这一宿梦见了充满母爱的平原宛若白云,拖着奶牛慢吞吞的声音,吟诵顾城的童话诗。也梦见我的黑妹邓红梅,在盐池涮牙。最后是爬上玉珠顶的苏勇,光着膀子叉着腰,等我用数码相机为他抓拍玉照,当我举着采访话筒问他为什么要征服这座海拔6千多米的冰峰时,也不知是冻得,还是过于激动,这位勇士一指脚底:“因为,它就……它就……在在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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