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近见幽情——孟浩然《宿建德江》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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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孟浩然(689-740)本名浩,字浩然,襄阳(今属湖北)人,早年隐居鹿门山。壮岁赴长安,应试不第,漫游吴越,还归故园,终身没做过官。诗与王维齐名,并称“王孟”;善写山水田园风光,风格清淡悠远,世称“孟襄阳”;有《孟浩然集》。

  唐玄宗开元十七年(729),已是不惑之年的孟浩然赴长安应试不第,但却结识了张九龄、王维等知名的诗人,总算有了一点安慰。传说王维曾私邀入内署,适逢玄宗至,浩然惊避床下。王维不敢隐瞒,据实奏闻,玄宗命出见。浩然自诵其诗,至“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岁暮归南山》)之句,玄宗不悦,说:“卿不求仕,而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得罪了皇上,他的仕途前程自然就没什么希望了。于是,诗人在第二年便黯然离京,踏上了漫游吴越的漂泊之旅。在寂寞孤独的途中,诗人写下了这首淡而有味、含而不露的小诗——

  “小船轻移,停泊在烟雾笼罩的小洲旁;暮色苍茫,旅人心中又添了新愁。原野空旷,远处的天空好像树木还低;江水清澈,月影似乎与人更加情投意合……”

  诗人前两句交代背景:“移舟”,就是移舟近岸的意思,这里有天色已晚不得不靠岸的无奈;“泊”,是停船宿夜之意; “烟渚”,烟雾朦胧的小洲,它既是水烟朦胧的实景,又是前途渺茫的象征;“日暮”,日落黄昏,因为日暮,船需要停宿;也因为日落黄昏,江面上才水烟迷濛。同时“日暮”又是“客愁新”的原因:日薄西山,这不正是诗人自感华年不再、人生无望的写照吗?“客愁”,既有远行在外的羁旅之愁,更有怀才不遇没有归属的悲凉;一个“新”字,令人联想到“旧”,旧愁未去又添新愁,一语道尽了漂泊无依的沧桑感喟。寥寥六个词,居然传递出如此丰富的意蕴!既点了题,又为下文写景抒情设置出一个朦胧幽暗、愁绪迷离的背景。言简而义丰,不可不察也。

  后两句写景融情:日暮时刻,苍苍茫茫,旷野无垠,放眼望去,远处的天空显得比近处的树木还要低;夜已降临,高挂在天上的明月,映在澄清的江水中,和舟中的人是那么近。“旷”和“低”、“清”和“近”,互为因果、相互映衬:因为原野空旷,视野广阔,才会有远天低于近树的错觉;因为江水清澈,月影清晰,船上的人才会觉得月与自己更接近。这是只有夜宿江舟之人才能见到的独特景致,诗人只以十个字,便细致准确、逼真生动地描绘出来了,“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令人有如临其境之感。

  “野旷”,还是是诗人用天地的广阔和自己的孤独形成对照,更加突出了飘零孤寂的意味;“天低树”,暮天低垂,又给人一种沉郁、压抑之感;一个“近”字,含蕴深广:它既让人隐约感到了大自然的亲切,同时又联想到现实生活的“远”——远离故乡、亲人,远离京师、友朋,远离仕途、理想……如果再联系诗人“多病故人疏”的诗句,那么,被现实疏远、抛弃的沉痛孤独之感,就更明显了。

  诗人表面上是写“江清月近”之景的美丽可爱,实际上是反衬自己羁旅的惆怅、故乡的思念、仕途的失意、理想的幻灭、人生的坎坷……被千愁万绪折磨的孤独诗人,就连月亮也可怜他,“特意”来和他亲近。“世人无情而明月有情,现实残酷而自然温柔”,这正是一个孤独失意、漂泊无依之人的特殊感受。也许,只有这“近人之月”,才能在茫茫人世中给诗人带来些许的慰藉吧!“宿”而未宿的“新”客愁,月“近”而亲的人“归意”(还是继续隐居吧!),尽在景中矣。情景交融,意味深长。

  全诗白描写景,抓住了瞬间独特的感受,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情景相生,融铸了羁旅人生的种种悲愁,含无尽之意见于言外。尽管全诗笼罩着迷蒙的水烟和清凄的月色,但又似乎不是一味的消沉凄冷,在人宿建德江,心随明月去的悠远意境中,我们仿佛听到了历尽沧桑的诗人在轻声说:山水自然,才是人生最好的归宿……

  孟浩然是个洁身自好、不乐于趋承逢迎的人。开元二十二年(734),韩朝宗为襄州刺史,约他到长安,想为他延誉。但他至期竟失约不赴,终于无成。三年之后,张九龄为荆州长史,招他做幕僚,但他不久就返归故里了。开元二十八年(740),王昌龄游襄阳,和他相见甚欢。但他背上长了毒疮,因纵情宴饮,食鲜疾发而病故,享年52岁。他耿介不随的性格和清白高尚的情操,为同时和后世所倾慕。李白称颂他“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杜甫礼赞他“清诗句句尽堪传”。能得到“诗仙”“诗圣”的如此推崇,“襄阳布衣”当无憾矣!

  余试以诗解之曰:

  暮宿建德江,旧愁添新伤。

  渚烟迷远树,低天落斜阳。

  夜随凄风至,月映清波凉。

  孤旅天涯路,何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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